陆纳行礼,二人对揖。
垂袖静候门外,心中稍显忐忑,迩来杨少柳见了他,端倪颇是冰寒,功课上更是极其严苛,到处寻他费事。而刘浓只能胆战心惊应对,若非即将远行,亦委实不肯前来打搅。
夕照余晖湮尽,天气暗淡如铁,刘浓心中星月却已然升空,敞亮如雪。诚如杨少柳所言,吴郡之地,他已颇具申明,只需渐渐蓄养维系,静待今后定品便是。而主掌朝柄的王谢袁萧等北地大阀皆在会稽,若不趁着及冠之前而往,尚待何时?行路难,道中多岐,真的懦夫,当披剑直行!若只想图得安闲,他大可安然以待两年后陶侃拔擢。别人不知,他岂会不知两年后陶侃便会东山复兴!
西楼,静悄悄。
杨少柳心中更恼,眉间却缓缓放开,漫不经心的将竹简卷于案左,而后叠好双手,冷声道:“庄中事件,外事有刘訚、李催运营,内事亦有碎湖掌管,部曲戌卫则在罗环,何需我多言。”
二人行至山颠,刘浓出了一把汗,陆舒窈却格格的笑着,快步行至桂花树下,站定。而后背对着他将双手叠在腰间,缓缓回身,缓缓浅身万福,嫣然笑道:“陆舒窈,见过郎君!”
刘浓听着身后的声音,面上笑意浮起,行动迈得轻疾,到中楼与娘亲说了会话。刘氏心中不舍儿子,可事关儿子学业亦未曾相阻,刘浓哄了哄她,便行向西楼。此番前去会稽肄业耗时较久,庄中表里事件虽各有章程,但亦需奉求杨少柳帮忙照拂才是。何况,张芳之事,毕竟是李越在乌程一手摒挡……
在信的背后,有着一行娟秀的隽永小楷:我的郎君,明日舒窈将为君送饯……
满满三车!
便在此时,牛车猛地一顿,来福在辕上大声叫道:“小郎君!”
哦,本来如此!
“吱呀!”
“舒窈……”
车行慢漫,帘外蝉鸣却短促,天气已然中午。
“嗯,无事……”
“谨慎些!”
刘浓微微一怔,随后恍然大悟,竟愣愣地心道:难怪嫣醉得掩门,原是刚沐过浴啊!这天,确切较闷……
导气,归引。
陆舒窈站在车边,笑得极甜。
“啊!”
火线便是分岔口,莫若改道?
“小郎君!”
半晌。
唉!
“呼……”
“唰!”
波浪卷礁,鸥鸟群涌,蓝墨般的海水,层层推荡至天涯。
刘浓心中更窘,手上微微加劲。
“唰唰!”
陆纳笑道:“若非阿父管束较严,定与瞻箦一同前赴会稽,会一会王谢世家后辈。”
“是,碎湖阿姐!”女婢们从速齐声而应。
来福腰挎重剑,穿出营房,大步而来,待行至近前,笑道:“小郎君,有信至。”
本来只想择三十人而入,但碎湖知贰心机重武,干脆由罗环精挑百余,扩至三百。刘浓恐其伤得庄中底子,尚且问过碎湖,其言无妨,因不需再还杨小娘子债务,待得来岁尚可再增。如此亦好,缓缓增加,终有一日,白袍所向,动如雷霆,挡者披靡。
油纸簦下人,明眸若湖月,皓腕凝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