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眕笑道:“何如?”
“心婵媛而伤怀兮,眇不知其所蹠;顺风波以从流兮,焉洋洋而为客……”声音越来越悲,令人闻之肝肠寸断,有人挑开车帘,怯怯一眼,只见漫漫草海,百里无火食,沉默而泪坠。
陈眕按着膝,坐直了身子,缓缓抬起双手,正了正顶上之冠,系了系颔下丝巾,扫了扫袍摆黄沙,神情危然肃目,扫了一眼佐近之人,朗声道:“国破家离,背族弃乡,其责其任,在我辈之肩矣!陈眕已然老朽,然,颖川乃九州之冠盖,会天下英杰于夏土,我辈虽不肖亦无能,却不容作妇人长涕矣!且来,随我入许昌!”言罢,挥开伸手欲扶的侍从,挺身而起,拽着马缰,翻上马背,打马直走。
陈眕朗朗一笑,慢食李果,信马由缰,边走边教诲:“名、利、性、命也,天下之万物,道之垂于术,皆难逃其四字。令则且思之,此果若植于危崖……此果,若雍容于华堂……此果,若置于伯仲……此果,若不俱脯,仅余核……”
闻言,婢女卷帘,内坐一名中年妇人,长得极俊,端倪模糊与荀灌娘类似,颤抖着眼睑,瞥了一眼漫野,叹道:“此乃父城境,为娘故族世世代代绵承于此。往前七里,有涓涓清溪,两岸俱是桃林。若逢花期,飘香十里,为娘……”
郭氏笑道:“且留于汝阿姐。”(未完待续。)
陈眕接过果子,抛了抛,定定的看着荀羡,赞道:“令则知礼,体身于礼,不成多得矣!”顿了一顿,转动动手中李果,笑问:“令则可知,道旁之李,为何不苦?”
荀羡瞅了一眼不远处高大的李树,复看了看荒凉的草海,答道:“回禀父执,乡野无人,故而,挂果于树,逢阳自熟,遇秋复落,其味甜美。”
荀羡神情大惊,蓦地后退,却恁不地瞅见潭边腐草处闪现一截乌黑骸骨,手骨犹自撑向天空,荀羡惊赫欲死,“唰”的一下,面色惨淡若土,冒死抽马,窜至牛车畔,惊声道:“阿娘,阿娘……”
“许昌,入许昌……”
“然也!”
襄阳始置于周,得名于西汉,南援三州,北集京都,上控陇坻,下接江湖,故,自秦汉以降即为荆州重镇,兵家必争之要地,军事之冲要。
其人乃颖川陈氏家主陈眕,与潘岳、刘琨等人并称为“金谷二十四友”,待路过一株老柳,枝叶眷冠,絮叶迷眼,陈眕神情蓦地一怔,下认识地伸手一揽,捉了满把柳叶于手,细细一嗅,紧皱的长眉缓缓放开。
稍徐。
“阿娘,阿娘……”
说着,举着果子环环一邀,嘴角一歪,嘲笑:“人相忘于道术,鱼相忘于江湖,湖海之阔,君子驰道于术。若以术而论,此果若逢其会,足可杀心、倾国,亦可平天下而牧万民。令则,可知为何?”
颖川士族极其眷内,荀羡晓得陈父执是在讲求本身,当即便沉沉一礼,揖道:“回禀父执,道旁之李,无人路折,必苦。故而不食。”
因其紧毗汉水,逐水朔流而四通八达。若欲往东北,履新野走南阳便可至颖川,若欲至西北,跋房陵涉上庸便可抵长安,若欲往东,或走宜都、或经巴东,便可入蜀腹,若欲赴江南,仅需一叶蓬舟,便可携得千里清风,汇入大江。
颖川自古多豪杰,有识之士窥破大将军企图,不甘任其把弄于股掌间,是以便趁着豫州渐安,而祖逖将亡,大将军企图兵行建康之际,欲复返颖川一探究竟。如若不然,大将军岂会容士族北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