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颠覆十余载,不知多少门阀世家烟消云散,纵使偷生于南,又不知多少屈身为奴!而此,尚不敷以言书,当表者,乃北地流徙之民也……刘浓沉默感喟,手指摸索着茶碗边沿,久久未语。
谢奕与褚裒神情顿变,陈郡袁氏乃上等门阀,而刘妙光现为罪奴,纵使袁耽可为刘妙光注籍,按土断新律,出身明净者可免流奴,赐身百姓。二者,亦若通途云泥。
谢奕坐在他的劈面,眉头一下下乱跳,暗中却用手掐着大腿,极力忍住笑意。
“妙哉!!”
“嗯……”
谢奕已知此事,点头道:“今非往昔,自至晋室立于江东以来,南渡士族日增不减,注籍自是不难,然若欲复中山刘氏上士门楣,此举,不缔于逆势登天也。”
刘妙光,刘琨之女,现处庄中……刘浓瞥了一眼坐立难安的袁耽,心中不堪唏嘘,此事荒诞非常,却情发有因,岂可令彦道过于尴尬。当即,便唤过室外侯着的碎湖,细细一阵叮咛。
少倾,刘浓捏了捏眉心,暗觉一阵阵刺痛,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思路冲散,就面前之事稍作沉吟,心知袁耽对此女用情极深,干脆问道:“彦道,临时不言胡骑。就此事而言,彦道将以何如?若喜此女,莫若聘而娶之?若娶之不得,又当何如?”言罢,深深凝睇袁耽。
袁耽跌得不轻,下巴磕在横木上,嘴角顿时见血,头冠也滚落于雪堆中,而他却浑然不觉,嘴里喃喃有声,挣扎着爬起来,三两下甩却脚上木屐,挥着广大的袖子,扑向廊角。
小谢安惊魂犹不决,怯怯的撇着袁耽的背影,拢着衣袖走到谢奕身边,惊道:“阿,阿兄,彦道兄长,何故,何故也?斯,斯文尽扫也……”
伊人喃了一声,随后,肩头一颤,加快脚步,萝裙一阵滚荡,三晃两晃窜出洞中。
褚裒为人忠诚,捧着茶碗,滋溜溜的吸了一口,瞅了瞅袁耽,复看了看刘浓,咬牙忍笑,沉声道:“瞻箦,此事甚易,仅需命人细核庄中之女,便可解彦道心中迷惑也!”
袁担心中七上八下,狼籍如潮,眼瞪欲突,喉咙里咕咕有声,却怎生也喊不出来,仿若遁入梦魇,冒死挪脱手掌,猛力的掐了一把腰间,痛苦袭来,牙关即开,叫道:“妙光!!”
“啪!”
谢奕叫道:“彦道,何往?”
是夜,刘浓与陆舒窈温存缠绵以后,斜斜揽着娇妻香肩,将此事奉告。
便如谢奕所言,衣冠南渡如过江之鲫,北地世家过江即衰,不衰反胜于昔者,寥寥无几。何况,中山刘氏唯余一介孤女,且被王敦军府定名为流奴,岂能再复上士门楣!
……
几番掂足摸索,终不能得,那女子幽幽一声轻叹。叹声出自她嘴,钻入得袁耽耳中,却使其神情蓦地一怔,继而,“扑通”一声,趴在雪地中,抬首欲望女子面庞,焉知,那双粉丝履却顿了一顿,调转方向,背对袁耽,向外走去。萝裙扫雪,脚后跟一翘、一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