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焘笑道:“彼已非此,彼时,我只为附王公殷切之心而至。此时,虎头妙才深得我心,怎可不随他一同上山乎。”
这时,上山之人,瞥见这里聚众而围。人皆有好观之性,便鱼贯而行,前来瞻观。未几时,潭边便围满了人。有人嫌站着不雅,便让侍从抬结案椅,摆上酒食,边看边饮边论。如此一来,大师纷繁效仿,幸亏这清潭四周皆是青草高山,又周遭颇广,方才气容得下。
刘浓大窘,箭在弦上,亦不得不发,只好举头疾咏:“冰雪林中著此身,不与桃李混芳尘;俄然一夜暗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倚着梅树,大声唤道:“虎头……”
刘訚道:“小郎君,东西都备好了,你也坐吧。”
想到这里,心中蓦地生起一种心境,极想登高北望,制都制不住。悄悄走到了潭侧,引丛而远,来到一处悬壁之前。悬壁有飞石,突飞于深渊之上。崖前,则是极目广宽,山川大地都被一眼尽收,不远处的建邺城静伏于茫茫。略一转眼,便放目往北。
此中又以北地南渡的世家居多,江东本地的顾氏与贺氏,在顾毗和贺循的带领下,遥行而往。诸如陆氏、张氏则不见,朱氏亦只要寥寥前去。陆玩自称抱病不予前行,更叮咛自家后辈不得前去。北地之伧,澎湃而来,我江东陆氏岂可于其同栖于林。
世人闻声而观,只见在那山顶突石之上,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展开双手作翅翱翔。其状危危,其色苍苍,其意惶惑。
素白美妇眉间微疑,朝身后的小郎君微一歪头,问道:“你熟谙?”
声音颇熟,是卫氏后辈。刘浓心中微奇,朝着那碧潭一瞅,只见卫夫人正端立于潭边,唇间带着嘲笑,不言不语。而辩论之人,一个年约二十有许,脸孔俊美,双眼有神。另一人,则是卫氏后辈卫协。
刘浓快步踏着山间青草,行至朱焘面前。在那腊梅下,有一方矮案,案上置着文房四宝,而朱焘手中亦提着笔,但左伯纸上却洁白如雪,未落一笔。揖手笑道:“刘浓,见过朱府君。府君,在作诗还是作画?”
“妙哉!”
朱焘眉头一跳,拍掌大赞:“妙哉,第一句便如此夺魂,愿闻下文!”
刘浓回身笑道:“既是登高,岂可不至其极。放心,我脚下稳着呢!”
侍从奇道:“郎君,王公还未至,为何此时便要作诗?”
乌衣俊颜恰是朱焘,他听得此言,眉头一皱,随后挥袍而行,边行边道:“我兴已至,乃六合之赐,岂待王公至焉!”
刘訚跟着刘浓一起上的山,怕小郎君久站不适,便拿出早已备好的方毯,细细的沿着潭水,铺了一地。卫氏侍从则在其间摆上矮案,与各色吃食生果。刘浓去请卫夫人和朱焘先行落座,卫夫人抬眉深视他几眼,沉默落座。
这一行人,边走边看,边走边言,尽皆在奖饰朱紫身侧的阿谁小郎君。而那小郎君受人奖饰,面不改色,直若不闻。
绝壁之侧,有婢女来寻刘浓,说是卫夫人相唤。刘浓行至飞石这一头,呵呵一笑,纵身便跳。吓得刘訚急步冲前,想要接住他。他却早已站得稳了,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袍冠,木屐踏得清脆,追初日而去。
有人顺势而吟,有人操琴而歌。
夜雨润无声,青草泛浅香。牛鸣皱皮湿道,人行蒙蒙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