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白袍的骑士骑着赤红马,飞扬着马鞭,穿过冰林雪阵,直插那高大危耸的庄墙。墙上的数名同袍瞥见那抹火红,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一石击起千层浪,顷刻间,本已甜睡的庄园刹时复苏,已歇的灯纷繁点亮,紧闭的门络绎而开,到处都是来去仓促的身影,四下尽是殷切的笑容。
到了?
一声脆响,白子绕着棋盘打了个转,顺着高处往下恰好又中黑子。杨少柳微微一笑,细声道:“娘亲,行棋时需得用心至致,如若用心他顾,又怎能弹中?”
来福大步向前,仰着头,叫道:“快开庄门,小郎君返来了!”
刘氏这才发觉现在是处众目睽睽之下,儿子是家主,需得给他留些严肃,恋恋不舍的放开他,捉着双手细细一阵打量,幽幽的道:“虎头,又瘦了……”
刘氏心中一惊,从速将儿子拉起来,暗觉彻夜的儿子与昔日大不一样,可那边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于灯光下看儿子,越看越喜,思路转念即飞,唯留满满浓情,笑道:“快来,见过你阿姐。”
华亭世人思念着刘浓,美郎君心中也明照华亭,在海盐告别了丁青矜与陈氏,一起再不断。直奔华亭。
“扑!”
远远的,碎湖携着雪雁与莺歌款款行来,她的装束与别人分歧,绿璃银簪斜插于颤颤危危的髻底;勾画出两环青丝飞云,恰是飞天髻;眉心的蛾纹描作三叶梅花,好似樱红点点;穿戴白底红边的粗布对襟襦裙,裙角与袖口绣着朵朵蔷薇;脚上则是一对蓝底滚青边的丝履,在脚尖处各有一只羽蝉,端着双手迈动法度时,蝉翼轻颤,好似欲飞。
霎那间,碎湖柳眉飞扬,淡淡的脸上笑意聚满。笑道:“估摸着光阴将近,但这雪下的急,碎湖便觉得小郎君尚需几日,不想却这般快。”
杨少柳淡声道:“既知晚,为何又要夜归。夜归,其一,与礼分歧,其二,与时分歧,其三,与身分歧。”
野水清山雪后时,独行村庄更相思。
杨少柳微伏着首,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专注于棋盘,面上还是缚着丝巾,遮着绝代容颜,只能瞥见那如烟似云的眉眼,以及翘挺的鼻梁。浑身则袭着桃红锦裙、如水四展,左肩一朵巴掌大粉莲,莲叶绕着脸颊,衬得肌肤吹弹得破、如晶透莹。纤细的十指葱嫩不似物,扣着白子分不出你我。
世人皆笑。
莺歌垂首道:“是,碎湖阿姐,婢子这便领人将统统的灯都拭尽。”
“格格……”
骑士勒马扬蹄,大声笑道:“快快禀报主母与小娘子,小郎君明日便归。”
罗环按着刀快步而去,行至一半又听碎湖唤道:“罗首级。且稍待。”
庄中。
“果然?”
突地,一声长喝响起,雄浑的大汉勒马于门前,罗环拍了拍马脖子,对劲的踏进庄院中,大步迎上碎湖,按着腰刀微作阖首,笑道:“大管事。小郎君返来了,明日便到。”
刘氏内心想着儿子,心机底子就不在棋盘上,随便的弹出黑子,而后幽幽叹道:“唉,这雪下的不巧,也不知你阿弟几时能返来。”
刘浓实在并未瘦,但在天下娘亲的眼中,凡是儿子离家较久,怕是都会有此感。待刘氏松开他的手,刘浓撩起袍角,也不管地上湿冷,沉沉的跪了,抬头笑道:“娘亲,儿子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