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钏从窗口探了个头来看,想了想,动手调剂了菜票据,细心盘点了菜筐子的食材,拿出红柿子、冬笋、蘑菇和小块儿瘦肉,瘦肉切片儿,素菜切小块儿和丝儿,下锅炝香是葱姜蒜末,紧跟着放入切碎的柿子,炒出红油后加老母鸡高汤,再如冬笋片、蘑菇丝和瘦肉片。接着揉面揪面,揪出疙瘩面片儿汤,待统统食材将熟未熟时,点了香醋,灶屋瞬时翻出酸香的气味。
猪大肠是那里?
门客与主厨之间,便如高水流水觅知音。
张三郎摆了摆手,手放在桌上,目光看着那盆红彤彤的菜,不知在想些甚么。
装....装...装屎的部位啊!
张三郎情不自禁地咽了口水。
张三郎胃里不由自主地翻出了一股酸水,可想了想可贵的口感和香辣的味道,又硬生生地忍住了,一点一点地往下顺。
“好酒!”张三郎击节赞美,配着新上的箱子豆腐、酸汁虾肉炸油条、菊花鱼球,没几口便喝上了脸。
更何况张三郎懂菜,不瞎吃,这点儿挺可贵的。
抿了一口。
张三郎有点木。
青梅酒、桂花酿等花果酒半贯铜板一壶,金波、秬鬯等赫赫驰名的酒品更贵一些,更辣更纯的烧刀子、烧酒更是到了一两银子打半斤的程度。张三郎看得咂舌,折中点了金波酒,汁液光彩金黄、波光粼粼,故称金波,山东济宁的名酒,用优良高梁大曲配以沉香、檀香、郁香、当归、枸杞、蔻仁等十来各种宝贵中药酿造而成。
这纨绔一瞧就是家里宠坏的,听任在食肆里喝醉了回府,她也别再想做张三郎的买卖了。
若这个部位“风味”都不敷,那猪身上就没地儿有“风味”了!
张三郎听得云里雾里。
纯!
猪下水?
洗濯猪大肠没把含钏恶心到,这把含钏恶心到了。
这下晓得了,今后该如何吃呀!
含钏眼神落在那盆儿上,抿嘴笑了笑,“您觉着好吃吗?”
就听明白了一句话。
喝了酒的张三郎略显痴钝,等了半天这才终究反应过来。
有甚么味儿?
风味足...
张三郎手一挥,脸红彤彤的,“没醉!”
含钏这才放了心。
含钏脱下围兜,一手端着面片汤,一手提着用油纸包住的裹子出了灶屋。
“这酒一点儿没掺水,您喝多了,归去哪儿能交差?”含钏将面片汤往张三郎身前一放,“儿做主,把您的黄金炒饭换成了借酒的酸汤面片儿,您好好吃了,我唤牛车送您回府。”
发了汗,酒就醒了一半。
张三郎龇牙咧嘴。
不似外头那些酒坊,一斤酒里八两水,喝酒同喝水没甚辨别,出了几趟恭还是一条豪杰——大师都是一饮十八碗上山打老虎的武二哥,有啥意义?
含钏抿着嘴笑,“...这是猪大肠,猪的下水,普通都是下里巴人买不起肉才会买下的大肠。您放心,这大肠,儿一节儿一节儿洗洁净,又用面粉揉搓了很多遍,倒入黄酒、放上姜片和葱段腌制了好久,您今儿个一点味儿都没有吧?”
听起来,有点好吃。
小双儿立即从背后掏了张纸票据,送到张三郎跟前。
“您说!”张三郎有些不平气,语气里带了高傲的意味,“我鹿-鞭、牛宝都吃过!豪杰非论出处嘛,如果好吃,哪个部位都是宝!”
含钏看了眼正埋头吃唏哩呼噜吃面片汤的知音,有点想掐鼻梁,别人的知音都是前朝首辅或是当朝权臣,放她这儿,就是个憨憨的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