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贩子里烂大街的东西，用料也贱，不比燕窝桃胶人参甚么的。
芝麻糊糊，谁没吃过？
这倒叫钟嬷嬷挺不测的，“谁？”
含钏点点头，笑起来，“含钏，在内里姓贺。您叫我钏儿就成。”
再加上，她和内膳房那管事姑姑张氏，就像一只猫一只狗，见不着想，见着了咬。
含钏依言将暖壶放下，四下看了看，还好还好，老太太还舍得用小泥炉烧热水，含钏将布兜子放桌上，把油纸一层一层翻开，瓷器盖子一揭开，有股独特的甜香味蹿了出来。
“小秋儿。”含钏抿嘴道，“传闻有只恶狗追着她不放，您是浣衣局的管事嬷嬷，掖庭的二等寺人都得给您排面。求您照拂小秋儿一二，别叫她被狗崽子叼了去。”
可就是这烂贱的东西考技术，不然御膳房的遴选标准，如何会是一道简简朴单的炒蟹粉呢？
含钏内心悄悄呼出一口长气。
钟嬷嬷吸了吸气。
这碗芝麻糊糊，比她上半辈子吃过的统统芝麻糊糊都香，一整碗几近尝不出颗粒感，十几味料全都融在了一起，黄沙糖放出来的机会很好，熔化得彻完整底却尚未沉底。
小丫环摇点头，稚声稚气地答，“还没呢！嬷嬷在暖阁对册子。”
钟嬷嬷嗅着香气，不由自主地将算盘和帐本放下。
当初，她在千秋宫整整三年，除了帮徐慨给顺嫔娘娘送东西，再也没出过千秋宫门。
含钏目瞪口呆。
含钏抬了昂首，笑得眯弯了眼，“借您挂念，钏儿想为同批入宫的蜜斯妹求个情。”
钟嬷嬷伸手接过，舀一口尝了尝，舌尖一搭上去，她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瞪大了。
屋内黑黢黢的，钟嬷嬷眯着眼看了半晌才认出来，是昨儿阿谁看着就贵气的丫头，再看手里拎着个暖壶，这才想起来当时她觉着这丫头边幅好，讨人喜好，就多给了半壶热水，这多数是来还暖壶来了。
含钏双手把碗送到钟嬷嬷面前，抿唇笑了笑，“您请用。这是咱内膳房自个儿晒炒的芝麻面儿，和别的芝麻面糊不一样，我们这个没苦味，只要甜香。您别看这小小一碗芝麻糊糊，可得费些工夫呢――芝麻先拿凉水过了两天，再放在太阳下晒了两天，把那层苦味儿给去了，再将薏米、百合、去了心的莲子、红枣、剥好的葵瓜子仁、南瓜子仁儿、杏仁儿用茶柄炒三道，再挨个儿碾碎。”
跟徐慨说话，她从没想过这么多，徐慨说啥，她听着就是，时不时嗯两声答一句，也没决计阿谀过，现在想想她笨口拙舌的，在宫里和王府好好活了这么多年也不轻易了。
香，太香了。
吃人嘴短，钟嬷嬷也不绕弯。
太久没摸食材――徐慨暴毙后，她做饭就没了意义，张氏不答应安哥儿吃她做的饭，她本身也没有自炊自饮的雅兴。这罐芝麻面糊是她醒过来后现磨的，别人磨芝麻糊大差不差磨碎碾细就成了，她拿十斤重的玉舂整整磨了五个时候，磨到像在摸绸子一样细，这才齐活。
谁不晓得御膳房和内膳房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可那都给主子用的！出了内膳房，谁也甭想！
在内宫就苦了，各宫的宫人都被拘在自家院子里，出不能单，左腿迈，右腿废，谁呈现在了别宫的院子里，就打杀谁。
黄沙糖是蔗糖，不算甜，颗粒粗粗的，搅拌在翻着吝啬泡的芝麻糊糊里，没一会儿就融成了一片淡褚色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