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娘点了点头,道:“恰是。那场雪来得俄然,我娘受了寒,肩颈处罚外刺痛。这还是她坐月子时候落下的病,这般说来也算是我惹的祸端呢。”
万岁爷重本抑末,说是“买卖重面前,庄稼千万年”。商贾之人,纵是腰缠万贯,出行也不能用香车宝马,穿衣也不能着绫罗绸缎,居住之处更是限定颇多。沈氏母女所住的杏花巷,便住着很多开铺子的人家,多的是有钱人,可却都迫不得已,只能屈居于此。
贵有风雪兴,富无温饱忧。这雪苦了庄稼人,折腾了宅院里扫雪的下人,却令京中的文人雅客啧啧称奇,诗兴大发,群聚而赏。一时之间,“赏雪宴”“晴雪诗会”流行京兆,更有甚者,集了很多雪吞入腹中,说本身是“梅胎雪骨”,冰清玉洁,尤属清贵。
宦娘蹙了蹙眉,却还是笑道:“大娘可不要胡说。人家是读书人,名声最是要紧。”
这沈宦娘当真是个清秀人物,会说话会来事,却又夺目详确得安妥,不至于令人感觉她城府深厚,生了防备。只可惜她出身实在太差,而当下的民风却最是讲究门庭,君不见那驷马高门的儿郎谈笑间便可封侯拜相,豪门里的后辈读一辈子书也百无一成。宦娘,当真是可惜了。
凤大娘又道:“那街尾贾家的老二不是对你成心机么?你二人能成么?”
言至于此,她乍然顿住,蹙起眉头,看向宦娘。面前女子荆钗布裙,甚是朴实,乍一看来面貌也不过是清秀罢了,非得细细观之才气看出妙处来――肌肉玉雪,眉眼如画,愈看愈是扎眼,再看便入了心底。平常她老是身上带着药香,那味道最是招秦凤娘嫌弃,可现在她身上却萦着一股香气,实在令秦凤娘猎奇。
这倒是给了宦娘很多便利。她为了生存,必必要找活儿做,幸而四周人家多是开铺子的,她有很多处所可去。
凤大娘心中微悸,搁了帐薄,起家走到门边,惊奇道:“迩来的怪事儿可真多,瞧这天色,该不会又要了局八月雪了罢?”绞动手中的帕子,她忧愁道,“代琅还未曾放学,可不要出了不对才好。”
犹疑好久,她还是状似漫不经心肠提道:“宦娘,你的婚事可曾有端倪了?”
秦凤娘是个孀妇,脱手鄙吝,说话刻薄刻薄,可宦娘却清楚,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固然如此,秦氏也算的上是个爱遴选的,最喜好找人茬儿。之前宦娘常常离了药铺便来绣坊,秦氏便嫌弃她一身难闻的药味,带着病气,生生污了绣品,借此要减她的银钱。
金珍金珥等人赶紧谢过。宦娘复又拿了新画的绣样出来给凤大娘看,画的俱是各种形状的雪花,别家铺子均是直愣愣地照着那雪花的形状刻画,宦娘却生生地将雪花画出了脾气来,有的一看便合适风骚雅士,有的绣在小儿的花袄上最是喜庆。
既然世道如此,宦娘难以抗争,便也只能接管,谨言慎行动上。
凤大娘是个缺口镊子鄙吝鬼,且爱贪小便宜,听了宦娘这话,内心便想要拿荷包,却不肯低头去要,当真难受。
对于宦娘来讲,这雪有些利处,却也惹来了些烦忧。喜的是现在“雪”成了京中朱紫们最喜好的纹样,衣衫之上要绣上雪花,发饰之上也要粘上那不会熔化的晴雪,夙来用绣花制钗来补助家用的宦娘是以得了很多银钱。忧的是那几日气候乍然由暖转寒,她娘亲受了凉,肩颈处的旧病复又发作,每日里转动不得,非常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