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妖越见楚纶宿夜苦读, 内心便越不好受。他本欲告之楚纶,又多次咽归去,因为楚纶人如东风,笔妖私心愿与他待在一起。
“如何回事?”
楚纶欲言又止,只对动手中笔说:“你休要再哭, 墨淌出来了。”然后他再抬首, 四周一世人皆把他当傻子看。
楚纶问:“你也是大妖怪吗?”
乐言浑身筛抖,他喉间微啜:“我又能如何是好!君……君……”
净霖说:“那是经香。”
楚纶也感觉本身疯了, 他整日夹纸而出, 墨尽方归。托疯名的福, 买卖倒是越来越好, 毕竟写了一手好字还边幅堂堂的疯子实在可贵。楚纶日子稍见余裕,药也买得起了。但是他并不晓得,纵使他各式尽力, 这一世他的寿命也会结于第三次进京前。
楚纶就说:“它繁忙一日,自是辛苦。”
“我听一个老头常道‘六合律法’,那么性命谱的安排想必自有人干。”苍霁说,“人各有命,何不认命?”
乐言闻言又欲哭,他道:“你怎如许说,仿佛料定本身会晤阎王似的。”
乐言叩首:“我愿以命相抵,只求……”
楚纶疯没疯尚且非论, 但在旁人看来他已是走火入魔, 疯得不轻。只说楚公子上街卖字, 待歇笔时,还要对那笔和颜悦色地说上几句辛苦。
“功名非论,报国无门。”楚纶移着腿脚,夏季经常疼痛,他盖上薄袄,说,“我寒窗苦读十余年,只望来日能有一用。”
楚纶说:“科考期近,不能不去。”
乐言说:“慎之的病来得无缘无端,他又该为谁抵命?这般安排,本就为错。”
乐言接着滴滴答答的水珠,说:“明知如此还要上路,我想不通。”
“你遇见我。”乐言起家,“便能安然无恙。”
华裳蔻丹叩窗,冷声说:“神不是神,鬼不是鬼,你也配?”
梧婴鞭甩“噼啪”,道:“妖怪害人,我替天行道!”
一日,楚纶立笔唤他,道:“我春时将沿江上京,你可有筹算?”
“不会的!”乐言慌声说,“我看查那一谱,肯定无人会死!”
楚纶苦笑:“事到现在,怎还诓我。”
“私改性命――你拿别人抵了楚纶。你所道之言真假参半,你不是为了义气,而是为了‘情’。你料得必有人会死,却仍旧一意孤行。”
乐言蓦地抬首,看向净霖,连泪也不顾,只说:“君……君上便也是认命了吗?这等安排……这等安排叫我如何接管!莫非六合生他一世,便只是要他垂病抱憾走一遭?我……我不平……”
狐狸摔撞在地,苍霁见他尾已断半,被打得血淋淋,更加骇然的是他口中衔着的那人已辨不出人样。狐狸哭泣哀声,死不松口,衔着那人一瘸一拐地逃入堆栈。
“狐妖以色祸人!竟欲与人私通!你害他平生性命尽结于此,还不肯松口!”
楚纶说:“若我半途有个三长两短,你便要在江上飘零很多日。”
同亲常见楚公子行走几步,又转头捉笔,要与那笔说上很多话。他们越渐惊悚,只感觉分外佩服,佩服楚纶疯至如此地步,都不忘赴京赶考。
楚纶将帕垫在笔下,后脊微弯,在灯火间已见肥胖。
乐言一起通畅无阻,待拿到性命谱,便知事情已经稳了一半。他虽逃窜练得好,但最特长的倒是字,非论谁的字,只要经他看过,皆能仿得一模一样。乐言鬼鬼祟祟地寻到楚纶那一页,将“丧于急症”那一段抹洁净,提笔写上“顺志而行,尽愿而终”,又稍作思忖,找到本来写有“天嘉十二年状元”的那一页,将此人的状元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