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没理睬他,一向渐渐地朝前走去,念真忙上前扶住他,低声道:“谨慎门槛。”
那人念完回向偈,久久未动,目光空落佛龛之上。
水到第二沸时,念真舀出一瓢水,以竹筷在热水中扭转搅动,又在热水中间放入茶叶,未几时,茶水势若奔涛溅沫,他立时将先前舀出的水缓缓倒入,以止其沸腾之势。待烹好茶,念真先用一个越州白瓷茶碗盛了一碗茶,送至那人面前道:“让施主久等了。”
“小僧瞧着施主的眼睛,比浅显目盲者多了三分灵动,想来施主的眼疾乃后天所成,并非不能医治。”念真温声道,“小僧昔年曾在慈恩寺修行,熟谙一名医者,赤忱妙手,专治眼疾,在长安一带颇负盛名。如果施主信得太小僧,小僧可觉得施主引见。”
“我晓得世事易迁,民气易变,但是……这人间有石,石可破也,而不成夺坚;人间有丹,丹可磨也,而不成夺赤。坚与赤,性之有也。性也者,所受于天,非择取而为之。师父,我生性固执,如何能改呢?如果研丹擘石便能夺坚灭赤,那么不但石将不石,丹亦非丹。”
暮色四合,寺庙四周开端上灯,一个小沙弥提着灯笼过来道:“主持命我过来问一下,天气已晚,施主可愿吃过素斋再走?”那人道:“主持美意,原不该辞。只我眼疾未愈,常日里只能吃些药膳,不敢在外饮食。”小沙弥回声去了,那人对念真道,“天气已晚,我便不打搅师父用饭了。”
七年夏蒲月,天大旱,徐、濠等州尤甚。朝廷开太原、洛口、含嘉等义仓放粮,经通济渠之彭。又议宣慰使,众皆举骁骑往赈。桓宗不置辞,朝罢,宣太子来宾陆离入,询其意。离白:“离非良才,然尊上遣,安敢辞?”桓宗笑曰:“朕知汝常致书余杭,朝中悉南地风景民情者,当数汝,故有此一问。”陆离惊,道万死,且曰:“臣之乳母居江南,故常信之,闲话家常尔,不敢称详。”桓宗不言,很久乃问:“朕克日偶忆一诗,上句言‘虚负凌云万丈才’,久思不得下句,汝知否?”离惊诧,寻垂泪,叩首以答:“臣不知诗,然古之赤忱也多,襟抱未开者不成计数,纵似名将如冯唐、李广之谓,其意难酬,如之何如?”桓宗久视之,隐有怆色,慨气对曰:“莫可何如也。”
“愿以此功德,寂静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如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身报,同生极乐国。”
念真一喝以后吃紧向前,是以方才的景象他看得清楚——那人实在并未将手伸向风炉,而是伸向了风炉侧旁处,他的喝声一起,那人被他吓了一跳,立时收回了手,便是这一罢手,才不谨慎打翻了风炉。
……
他在本身房外的小石桌上置好茶具,将水放到风炉上渐渐煮着,这才去请师兄口中的那位施主。
那人凝眉细思,不觉得然道:“原不谅解,跟释不放心,是不一样的。就比如我现在目不能视,如有人不谨慎将我撞到在地,令我受伤,他道一声‘对不住’,我便要说句‘无妨’么?且非论我会不会说这句‘无妨’,起码在我内心,并非毫无毛病,反而极其介怀。即便是偶然,即便已报歉,对于将我撞倒一事来讲,我能够不究查,但既然此事本身就是错的,那我为何要谅解?如果任何事都能谅解,何来国法家规?我不想着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