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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没理睬他,一向渐渐地朝前走去,念真忙上前扶住他,低声道:“谨慎门槛。”
“长安……”那人喃喃道,“慈恩寺,你既然在慈恩寺修行过,那你可否定识一小我……”念真道:“小僧于十三年前拜入少林,此前一向在慈恩寺,不知施主所问何人?”那人凝神想了半晌,开口还是游移:“我有些记不清了。”念真笑道:“既是年事长远之人,施主无妨随他去吧。”那人点了点头,道:“我少经常随父兄去慈恩寺礼佛,他是个小沙弥,与我年事相仿,每次相见,我们都相谈甚欢。现在……现在我居于江湖之远,十年未曾回长安,不知故交安然否。”
暮色四合,寺庙四周开端上灯,一个小沙弥提着灯笼过来道:“主持命我过来问一下,天气已晚,施主可愿吃过素斋再走?”那人道:“主持美意,原不该辞。只我眼疾未愈,常日里只能吃些药膳,不敢在外饮食。”小沙弥回声去了,那人对念真道,“天气已晚,我便不打搅师父用饭了。”
和尚应了一声,也未多问,回身便去了。
到得正殿时,只见一个身着青缎圆领袍之人长跪殿内,正低声诵念着《往生咒》。念真并非初度见到此人。约莫二旬日前,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他本来就寝极好,昔日里打雷下雨从不醒的,那日却不知为何,被一个闷雷打醒后,恰好如何也没法入眠,干脆穿衣起家,筹算去殿里诵念佛文。
念至心下一叹,劝道:“施主,《贤愚经》中有一偈子,说的是无常四边:聚际必散,积际必尽,生际必死,高际必堕。世事无常,施主若能做到统统随缘,痛苦就能烟消云散了。”
“小僧瞧着施主的眼睛,比浅显目盲者多了三分灵动,想来施主的眼疾乃后天所成,并非不能医治。”念真温声道,“小僧昔年曾在慈恩寺修行,熟谙一名医者,赤忱妙手,专治眼疾,在长安一带颇负盛名。如果施主信得太小僧,小僧可觉得施主引见。”
“……我不恨他们了。”那人缓缓道,“我之前喜好吃樱桃毕罗,厥后不喜好了;之前爱喝蒲桃酒,厥后不爱了;之前豪情是浓烈肆意,厥后变得哑忍禁止;之前偏疼去热烈的处所,人越多越好,便是睡着也得有人守着才行,现在……一两个月不言一字,也是有的,如果人多了,反而感觉心烦。民气易变,我现在已经懂了,以是不恨了,也放心了。”
念真念了声佛号,问道:“施主,你没事吧?”那人站了起来,缓缓摇了点头。念真见他无恙,便去清算风炉。风炉并未摔坏,只此中一足上刻着的字略有残破,他重又燃起炭火,将水放于风炉上煮着,抬目睹那人还站着,便道:“施主请坐。”
无相寺香火鼎盛,每日礼佛上香之人络绎不断,为了不扰寺中和尚修行,便只要辰末至申正这段时候方许香客进香,一旦过了这段时候,便会紧闭庙门,回绝来者。眼下已是酉时,日落西陲,卖力撞钟的和尚也已到得鼓楼中,迟缓而沉稳地击响了鼓。晨钟暮鼓,非是晨敲钟暮伐鼓,而是辰时先钟后鼓,酉时先鼓后钟,既为报时,也为警省世人年光易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