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捧着碗冰块,秋云摊开帕子包好,见绿莺闭着眼似睡了,便悄悄将冰帕贴在她脸侧。
冯元懒洋洋地问着话,负手踱着方步进了屋。出去他也不瞅世人,只大剌剌坐在打扮台前的绣墩儿上,瞧金饰匣子未阖盖,便顺手把玩起里头的物件儿。
他回想旧事,只觉心力交瘁,自问事事都是为她着想,绿莺被她白白打了一通,他亦未多瞧一眼,在南门宅子,给足她面子,更未究查此事。
冯氏伉俪二人从南门回到府里,进了正厅,冯元朝冯佟氏指了指圈椅:“我们两个说说话罢。”
他双眸晶亮,隐有泪光,话里不知不觉竟带了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是我的嫡妻,结发为伉俪,恩爱两不疑,将来你我是要合葬在一处的啊,小妾庶子,我从未看重过。你我结璃二十一载,你抚心自问,还做过多少肮脏事?你与刘氏斗法,我当没瞧见,她是个拎不清的,你经验她我不拦着。可那外室又碍着你甚么了?一个玩意儿,你又何必因她吃味儿,我何曾将她放在心上过?平常解解闷儿的东西也值当你这么不依不饶,非要上门去撒泼,丢不丢人?你一介大师闺秀、堂堂官太太,亲身出门去经验外室,让外人晓得了,不知如何笑话你呢,你不感觉脸臊的慌?”
“那她那宅子呢,为何给她住那么宽广的宅子?另有那衣裳金饰、屋里摆件,哪样不是好的?莫非她又立了甚么功?”冯佟氏又是一通诘责,说罢梗着脑袋,斜睇冯元,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
绿莺歪歪扭扭倚靠在她身侧,浑身无一丝力量,木着脸道:“你们还说老爷如何如何宠我,今儿瞧见了罢,他那太太才是贰内心的宝,我只是根草。”
冯元瞧了眼她置于桌上的手,悄悄覆了上去。冯佟氏浑身一震,望着那两只近在天涯的手,嘴唇颤抖,讷讷不能言。
“女人?”秋云一怔,打眼望去,见绿莺眼睛闭得死紧,才知不是与她说话,只是一番梦话。
内心虽是明镜儿,绿莺口里还是回道:“奴婢不认得。”
“老爷口口声声说不在乎那绿莺,一个玩意儿罢了,可我晓得那小巧阁现在的店主竟然是这个小丫头,也不知老爷为何将那么大的铺子无缘无端给了她,若仅仅是件玩意儿,那还真是花了大手笔呢,端的是让人匪夷所思。”
见她不答,冯元眉头一皱,宋嬷嬷见状赶紧朝冯佟氏狠使着眼色。
明显是你打我的,我何时违逆你了?绿莺睁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冯佟氏,没想到这般崇高之人竟然也如贩子地痞普通,睁眼说瞎话。
“要划谁的脸啊?”
“女人快起来,春巧已让人去请大夫了。”秋云将她拉起,顾恤地瞧着她的脸。
“你猖獗!”冯元本来忍着气,念着结璃之情给她留着面子,瞧她没完没了、咄咄逼人的模样,再也忍不住火。
冯元一掀后摆,坐下后,便兀自端着茶盏,定定望动手中茶水,目光虚无,似回想往昔,半晌未言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冯佟氏撇撇嘴,狠狠瞪了绿莺一眼,讪讪追着冯元而去。
一个铺子罢了,冯元有力地摇点头,暗鄙她小家子气,口上还是解释道:“老夫人肺症之事她立了大功,也算与老夫人有缘,小巧阁最后是老夫人的,我便赐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