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佟氏的话冯元不信,绿莺的脾气在他看来是极绵软的,耗子胆儿一个,“绿莺,你认得她么?”
冯元瞧了眼她置于桌上的手,悄悄覆了上去。冯佟氏浑身一震,望着那两只近在天涯的手,嘴唇颤抖,讷讷不能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内心虽是明镜儿,绿莺口里还是回道:“奴婢不认得。”
他双眸晶亮,隐有泪光,话里不知不觉竟带了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是我的嫡妻,结发为伉俪,恩爱两不疑,将来你我是要合葬在一处的啊,小妾庶子,我从未看重过。你我结璃二十一载,你抚心自问,还做过多少肮脏事?你与刘氏斗法,我当没瞧见,她是个拎不清的,你经验她我不拦着。可那外室又碍着你甚么了?一个玩意儿,你又何必因她吃味儿,我何曾将她放在心上过?平常解解闷儿的东西也值当你这么不依不饶,非要上门去撒泼,丢不丢人?你一介大师闺秀、堂堂官太太,亲身出门去经验外室,让外人晓得了,不知如何笑话你呢,你不感觉脸臊的慌?”
绿莺歪歪扭扭倚靠在她身侧,浑身无一丝力量,木着脸道:“你们还说老爷如何如何宠我,今儿瞧见了罢,他那太太才是贰内心的宝,我只是根草。”
肺热症不算甚么大病,年老者十个有八个得此症,至于赏这么多?冯佟氏内心不信。
“要划谁的脸啊?”
冯元一怔,有些莫名,不知她何意,只不动声色地望着她,等着她下文。
“我......”冯佟氏不防他突然开口,竟问了这么一句话,立时被噎得哽了喉。她来做甚么?莫非让她说:我来是要回你送出去的东西,接着再狠狠清算你这相好一通?她可没脸这么说,再者,这不是明摆着么,他装甚么傻!
冯佟氏一怔,信芳,是她的字啊,老爷有多少年未曾唤过她的小字了?十年?二十年?回想一番,竟只模糊记得新婚当时唤过,以后便再未有过了。
冯佟氏干巴巴地笑笑,嗫嚅道:“这小丫头忒浮滑,出言不逊违逆我,我才让包嬷嬷,嗯......小小地惩戒她一下。”
冯佟氏脑筋转了转,才明白过来,冯元这是给她梯子下呢。可......这梯子她接,还是不接?若接了,是不是今儿便当作发了一场梦,该在的还在,该变得没变?不接呢,她作闹一通,是不是便能将阿谁只进不出专吞银子的臭貔貅赶走?
她倒要瞧瞧,他到底是个拎不拎得清的,正等他表态,俄然闻声他张了口:“你来这里,是为何事?”
见她不答,冯元眉头一皱,宋嬷嬷见状赶紧朝冯佟氏狠使着眼色。
冯佟氏点点头,坐立不安地等着他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里渐次腐败,将手里凉茶一饮而尽,放下茶盏开了口,温声道:“信芳啊。”
未几,捧着碗冰块,秋云摊开帕子包好,见绿莺闭着眼似睡了,便悄悄将冰帕贴在她脸侧。
“你猖獗!”冯元本来忍着气,念着结璃之情给她留着面子,瞧她没完没了、咄咄逼人的模样,再也忍不住火。
摇点头,冯元吃软不吃硬,做过甚了反而好事。她压下气,堆起个贤惠的笑来,体贴道:“迩来老爷常歇在这里,可毕竟不是我们府里,我便想着来瞧瞧缺不缺甚么,也好让老爷住得舒坦些。另有这丫头,传闻是贫苦人家出身,想必端方也未学过,我便带着两个嬷嬷过来□□她一番,免得她粗鄙惹老爷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