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眸晶亮,隐有泪光,话里不知不觉竟带了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是我的嫡妻,结发为伉俪,恩爱两不疑,将来你我是要合葬在一处的啊,小妾庶子,我从未看重过。你我结璃二十一载,你抚心自问,还做过多少肮脏事?你与刘氏斗法,我当没瞧见,她是个拎不清的,你经验她我不拦着。可那外室又碍着你甚么了?一个玩意儿,你又何必因她吃味儿,我何曾将她放在心上过?平常解解闷儿的东西也值当你这么不依不饶,非要上门去撒泼,丢不丢人?你一介大师闺秀、堂堂官太太,亲身出门去经验外室,让外人晓得了,不知如何笑话你呢,你不感觉脸臊的慌?”
心就如同此时的天儿,灰蒙蒙的,她扶着秋云的手,渐渐挪到床前,歪着身子躺了下去,直直盯着床顶。
内心虽是明镜儿,绿莺口里还是回道:“奴婢不认得。”
“她既不知你是我太太,何来违逆一举?”冯元瞧冯佟氏难堪,也未诘问,只摆摆手,“一场曲解,家去罢。”话落,他迈脚抢先往外头走,路过绿莺也未侧目。
“要划谁的脸啊?”
瞧她眼眶通红,冯元叹了口气,唏嘘道:“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字是岳父大人取的,乃是出自‘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取其‘芬芳芳柔’之意。我能瞧出岳父大人留意你一世娴雅和顺,可你自问做到了么?我自问未少你一分恭敬,未有那里对你不住。你当年生了冯娴后便久久不育,我何曾催过你,是你非要替我做主将王氏刘氏收房,说要为我传宗接代。可王氏怀有子嗣了,你又在她吃食上头做手脚,那小儿产下,又聋又哑。我虽也不会要这天生不敷的儿子,可我自会安排个安乐体例,让他好好地走。可你呢,行那阴暗手腕,那小儿去时满脸青紫,甚是骇人,你也未曾做过恶梦?这些我心知肚明,却未究查,你可知为何?”
冯元一掀后摆,坐下后,便兀自端着茶盏,定定望动手中茶水,目光虚无,似回想往昔,半晌未言语。
未几,捧着碗冰块,秋云摊开帕子包好,见绿莺闭着眼似睡了,便悄悄将冰帕贴在她脸侧。
冯佟氏点点头,坐立不安地等着他开口。
“老爷?”见他来了,冯佟氏一惊,赶紧起家立在他身边,心内忐忑起来。
冯佟氏的话冯元不信,绿莺的脾气在他看来是极绵软的,耗子胆儿一个,“绿莺,你认得她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冯元耐着性子与她细说:“上了年事之人,舌苔渐厚,滋味儿便淡了很多,老夫人现在爱吃的少之又少,我哪还忍心见她日日喝那苦药汁子,愈喝不是愈没食欲?绿莺贡献的糕饼和养身茶,老夫人用了,每日笑也多了,胃口也好了。孝大过天,她帮我分忧,圆了我的孝道,只要为了老夫人,莫说一个铺子,便是十个,也使得。”
秋云守在床侧,见绿莺脸肿得如葫芦般,赶紧立起家来:“请的是奥妙小徒弟,女人再忍忍,她就快来了,奴婢先去取些冰来敷敷。”
正谨慎翼翼怕吵醒她,忽听她道:“我盼着他太太将他劝住,把我打发了罢,我不想再服侍他了......我能穿糖葫芦卖,必然能将日子过起来。我被打个半死,他瞧都未瞧,一丝顾恤都无,我不肯服侍他了。他既然那般保护他太太,还来招惹我做甚么呢?莫再来了,莫再来了,将身契给我罢......放了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