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坐了半晌,忽地绽放一抹笑,边朝屋外走边对两个丫环说道:“走,去书房。我来书些灯谜,稍后我们挂上,你们来猜,如何?”
“啊?”绿莺回过神来,瞧见春巧一脸担忧,“女人身子还不舒坦么?奴婢唤了女人好几声了。”
冯佟氏脸一阴,斜瞟着她,哼道:“今儿如何了?”
哎,宋嬷嬷心内无法,说来讲去现在她也搞不清太太到底是妒忌绿莺还是心疼银子了,“太太细想一番,老爷亦不是个傻的,如何会把冯家都给个外人。”再说,老爷的财产那般多,一个小巧阁真不算甚么,这连她一个下人都晓得,太太现在如何变得这般眼皮子浅,的确是......视财如命。
“那......吴公子好么?”
“哼!”冯佟氏嘲笑,“他虽早早与我离心,可我自认这人间还是只要我最体味他。他若筹算撂开手当时在南门宅子便会安排一番,该发卖发卖,该发嫁发嫁。甚么都不安排,对那狐狸精一番冷待,给足了我面子,不就是打着安抚我的算盘么。我呸!跟个馋嘴猫儿似的,一月里去二十天,我才不信他能等闲撂开手呢。”
翌日便是正月十五上元日了。
“你......”冯佟氏也气得不轻,当着下人面被冯元连名带姓唤着,面子上挂不住,朝几个噤若寒蝉的下人叱呵一声,“十足给我滚下去!”
主仆两个笑了半晌,宋嬷嬷想起一事,问道:“老爷在南门甚么也没说便家来了,以后亦没究查,太太瞧着,对那小蹄子他这是撂开手了还是......”
罢了,已然有缘无分,多想无益。
“女人坐着罢,要甚么奴婢去拿。”
冬儿亦跟着凑趣儿,嗔道:“就是就是,女人好生爱财,连奴婢的月钱都要找机遇要回一半。”
冯佟氏不耐烦地摆摆手:“晓得便晓得罢,量他也不敢找我娘诘责,就算他不拿我娘当回事,他亦得衡量衡量他做的这肮脏事,有没有脸抖落出来!”
晚间吃的圆子是桂花芝麻馅儿的。用的是景德镇的官窑烧制的半腰山碗,比普通的碗略扁,似盘非盘,边沿点着金云皓月,一片雾霭迷蒙之色。吃的是繁华,吃的是意境。这圆子也美、也香,可却没有那盛在旧白碗里的甜、糯,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落花生碎馅儿的,在吴家吃的。
秋云瞧屋里只要春巧,便放心回道:“奴婢去过吴家一回,吴太太身子骨结实了很多,红蛇疮亦早好了。”
“女人?女人?”
昨儿春巧去请了邢仁堂的奥妙徒弟来,绿莺擦了她的药后舒坦多了,估么再养个三五日便好了。脸还微微肿着,却已不去想冯元的筹算了,他是今儿不来亦或是此后都不来,她不惦记,奥妙说得不错:目前有酒目前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呵呵,冯佟氏笑得一脸意味深长:“还能如何,当然是让她生不出了!”
门外的宋嬷嬷脚步顿了顿,瞧见一众丫环仓促往外走,心知定是太太发了火,便谨慎翼翼地走到她身前,忧心道:“太太,老爷方才将包嬷嬷与房嬷嬷赶出去了,似是已晓得她们是佟府的人。”
人生的某个结局,不会尽如人意,但却会在冥冥当中被安排得既合情又公道,只是偶然叫偶尔,偶然叫缘分。她想,她与吴清能够只是从天上各自飘落下来的雨滴,被风一吹,在空中长久相聚、融会在一起,可掉入河里,还是要被打散、冲走,偶尔的一场相会,必定不是缘分,小指上红线的另一头,必定不姓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