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三日一早,听闻皇后微恙,因而前去侍疾。在椒房殿等待时,遇见前来问安的昱嫔。只见她身着茜色华衣,却不饰珠玉,只簪了一朵淡粉色木芙蓉,既素净又清雅。相互见过礼,便相对而坐。
皇后凝睇着我,悠然道:“本宫还觉得,会是你先得册封,拔得头筹。”
我淡淡道:“颖嫔娘娘是要掌管后宫的,若位分太低,恐压不住人。且颖嫔貌美聪明,想来陛下也是至心喜好的。”
皇后道:“这是天然。只是一样,现在战事甫歇,又有几处报了水旱,到处都在用钱。连前些日子太后想在景园里修建一个望思子台,陛下都没承诺。这扩建白云庵的使费,陛下预备从那里出呢?”
皇后道:“陛下圣明。”见史易珠呆在本地,便又拿扇子一扑她,“还不谢恩?”
天子蹙眉道:“望思子台……哼。”撇撇嘴,又道,“前些日子收上来的几家银矿,不是有一处给了少府了么?你们涨了月例,也总该充裕一些,归去清清账目,看看能不能拨出银子来。”
史易珠微微一笑,点头道:“钱庄低息吸入,高息放出,最是无情,与陛下扩建敕建白云庵的慈悲之心分歧。臣女有个更好的主张。”
天子叹道:“以是朕要扩建白云庵,既是长公主委身佛事,为国祈福,就更加草率不得。”
我笑道:“一把剑罢了,我又用不着。昱嫔也得了周贵妃的蝉翼剑,可惜早早折断了。这柄剑送给她,也算结个善缘。”
天子不悦:“你是说,往钱庄去借么?”
皇后凝神半晌:“前些天是交了一笔现银上来,这个月多支了约莫三百两用来涨月例,账上另有现银五千两,也不知够不敷。”
史易珠看向皇后,皇后笑道:“陛下让你说,你说便是了。”
我笑斥道:“好端端的,不准群情妃嫔。”绿萼吐了吐舌尖,捧着承影剑去了。
我惊诧,随即笑道:“小时候的事情,都健忘了。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紫菡撇一撇嘴,欲言又止,推了碗盘道:“气候太热,荤的素的,都吃不下。”
皇后端然平和的神采中,终究透出不成按捺的悲惨和疲累,更有一丝莫名的满足。她吁了一口气,缓缓坐了下来,叹道:“以易珠的出身,一举成为嫔,已是恩遇颇深了。本宫觉得,她最多只是一个媛罢了。”
天子道:“朕晓得,荆州长史与立室是一气连枝的,几个言官常日里贫寒惯了,几吊小钱就能拉拢了。现在御史台在查这件事,朕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地就发落他们。不过如许的奏疏都能上到朕的面前,可见是苏司纳失策了,朕已经怒斥了他。如有下次,这司纳之职,也该让贤了。”
炉上热着朝晨从梅花上收下来的雪水,杯中是上好的碧螺春,簇崭新芽顶着叶尖上那一点嫩绿,仿佛东君点化。慎嫔亲身在我的白瓷盏中添了水:“这宫里都要翻天了。”
昱嫔黯然道:“师尊走了,也不与我说,我总感觉慌——”俄然惊觉本身与我并不是那么靠近,更不便说出心底深处的话,因而猝然开口,只是饮茶粉饰。
“玉嫔?”
我不答,只是用银签扎了一片蜜桃递于她:“人生苦短,你芳华恰好,多思无益。”
我挽起被风吹落的披帛,淡淡道:“他的心机,我们只看便是了,何必去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