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俄然想起一事,合起书问芳馨道:“这位李嬷嬷若真怕侄女亏损,不如求皇后,准她带侄女出宫,将来自行聘嫁,岂不好?为何要将芸儿留在宫中?既留在宫中,去奉侍公主就很好,安逸不说,还高贵,她又为何不去?她只想将芸儿留在我身边,也就是还留在殿下身边。留在殿下身边,究竟有何好处?”
李嬷嬷面色安静,目光却透着不屑:“殿下喜好做甚么,她便由着殿下的性子来,向来不劝。偶然还会做在前面,讨殿下的欢心。畴前在中宫住着,皇后把守得紧,倒还不敢如何。只要殿下偶尔贪吃零食生果,她便由着殿下吃,殿下读书偷个懒,她也帮着在皇前面前讳饰。这还罢了。大人只看明天,皇后明显叮咛她奉侍殿下昼寝,她却带殿下去了益园。只怕殿下不得午歇,又在园子里吹了风,返来该嚷头疼了。现在皇后也看不着了,且由她奉迎。”
我见她实在无知,也不睬会她,忙与红叶绿萼将隔扇窗户一一翻开。王氏待要禁止,俄然被红叶拦腰抱住。世人都呆了,几个宫人赶快上前拉开红叶,绿萼又上去帮着红叶。殿中你拉我扯,乱成一片。我又开了寝殿的门,一阵暖风穿过,遣散了大半水汽。
绿萼怒道:“宫闱禁地,嬷嬷怎能脱手推搡女官?”
绿萼道:“女人去看殿下也罢了,就怕还要再看那人一张嘴脸。”
我叹道:“就这么办吧。”
王氏白她一眼:“是大人本身没有坐稳,怎能怪奴婢?”
我坐久了有些背酸,因而斜倚在锦靠上:“嬷嬷且放宽解。芸儿若喜好,尽管来灵修殿玩耍。”
李氏叹道:“大人既问了,奴婢不敢不据实以答。这是因为芸儿还小,奴婢若去求皇后,皇后即使开恩,多数也是遣她去奉侍别的皇子公主,孤身在别宫,不免要受气。现在选了大人出去,大人读书明理,芸儿跟从服侍,多少也能学个眉法眼低,倒比奉侍皇子公主好些。奴婢的兄嫂生前只留下芸儿一个孩子,是以奴婢只得大胆来求大人。失礼之处,望大人恕罪。”提及家故的兄嫂,李氏举帕拭泪。
我又道:“让开些,让殿下好透气。”
我缓缓道:“大汗后血脉偾张,若立即沐浴,屋子又不透气,轻者头晕目炫,重者晕厥。”
李氏道:“不敢。”
绿萼笑道:“银太医是左院判,是最有仁心的。才刚那王嬷嬷还拦着,说女人请不动院判大人。银大人也不睬她,这就来了。”
我试着动脱手肘,仍然是疼,只得用右手悄悄揉着左肘。掌内心是密密绣纹,痛觉与触觉缠杂不清。“姑姑请说。”
我忙带着绿萼与红叶去了启祥殿,只见寝殿外室当中水汽环绕,一股乳白的香风劈面而来。我忙问王氏道:“嬷嬷,叨教殿下在那边?”
银太医道:“殿下早已醒了,只是有些衰弱,将养一天便好了。”我这才放心。
闻声“会咬的狗不叫”,我不由一乐:“我能成全谁?只求承平度日,至于谁在殿下身边奉养,谁做了殿下的侍妾,与我何干?”
我还要再劝,却见李氏向我使个眼色,悄悄点头。忽见寝殿门自内翻开,一个宫人提了空桶出来,我向里一望,只见高曜趴在浴桶边上向外嘻嘻笑着。我无法,只得先回灵修殿。
送过银太医,芳馨返来禀道:“才刚守坤宫的桂旗过来,只说皇后现在陆贵妃宫里不得闲。以是她先来长宁宫问个清楚,看事情轻重缓急再回皇后。奴婢就让小西把刚才的事透了些风给桂旗身边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