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我和绿萼便挑定了两个八九岁的女孩儿,径直带到东市去买衣裳给她们穿。不一会儿便到了午膳时分,我命绿萼先送两个小女人回家,再出来寻我。我指着樊楼道:“我就在楼上等你。”
赵管家笑道:“够买好几个呢。十岁以上十两一个,十岁以下五两一个。”
小简笑道:“现下王爷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太后听闻,足又欢畅了好几日呢。实在,倒不是陛下不准王爷回京,而是西北离不得王爷。这些年陛下在筹办攻打西夏的事情,王爷早就被封为龙骧将军,重掌西北兵权了。”
我微微一笑道:“你既感觉她不幸,就买归去吧。归正家中也正缺人。”
小简笑道:“漱玉斋还空着,芳馨姑姑守着。大人回宫,天然还是住在漱玉斋中。任凭这两年流水似的几十个女御,后宫当中被塞得满满铛铛,陛下也没有将漱玉斋再赐给别人。只要偶尔升平长公主回宫,才会住上一两日。大人回宫后,当是一应如旧,连根针线也没动过的。”
但是熙平却不在府中。问了管家,才晓得她和曹驸马回曹家了,要午后才得回府。因想着好久没有在城中闲逛,便带着绿萼往集市中来。管家苦留不住,只得由我们去了。我和绿萼撇了小轿,信步往汴河边来。
小简笑道:“如何没有?这几年陛下纳了几十个女御,有两个运气好的,已生下了小皇子和小公主,晋封为姝媛了。那些年青的宫女固然不能穿光鲜色彩的衣裳,可每天涂脂抹粉的却比前两年多多了。很有些不循分的,闹出了很多丑事。这些人不就是盼望着有朝一日能登上龙床,乌鸡变凤凰么?”
几百个女孩儿错落跪成三四排,年纪最大的不过十二三岁,最小的恐怕方才学会走路。她们大多衣衫薄弱,褴褛不堪,面黄肌瘦,蓬头垢面。她们身后站着一排蓝衣兵丁,皮靴的搭扣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踏在石板上有震慑心神的声响。这橐橐靴声亦是我自幼难以健忘的。贵府朱门的管家奴婢在她们身前细细遴选着。
我又问道:“颖妃和昱妃如何?”
小简道:“昱妃娘娘所生的小皇子现下两岁半了,陛下喜好得很,一得空便抱在膝上亲身教他认字。偶然烦躁了,只要三皇子一哄,便立即好了。经常也和太后一起看昱妃娘娘舞剑。只是近年来新宠甚多,昱妃娘娘又用心剑术,不大趋奉,固然常常见面,却很少侍寝。是了,迩来昱妃娘娘家另有一件丧事。”
因为昱妃有子,且深得天子的爱好,以是不能让她入御书房参政,免得内里对峙储之事纷繁乱猜。想深一层,能参政的妃嫔必然身份高贵,就像皇后与当年的尚太后普通。且皇后与尚太后参政时,太子之位已定。如此说来,我既然做了这个书佐女官,多数便不会成为妃嫔。
我浅笑道:“公公如此推心置腹,玉机自是无所忧心。这些年两宫好么?皇后娘娘好么?”
听闻天子和昌平郡王又能合心一意,我不觉松了口气:“也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恰是巳时,阳光如漫天洒落的金粉,在睫毛上腾跃,迷得人睁不开眼。汴河上碎裂的浮冰如随便散落的白玉罄,竹篙一碰,奏出叮当轻响。几只划子在河面上悠游,浮冰漫洒出青白的光,将每小我的脸都映照出轻灵而含蓄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