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管家身子一跳,满脸不耐烦地转过脸来,见是我,顿时堆下笑来:“朱大人!奴婢给大人存候。”说罢跪下磕了一个头。
听闻天子和昌平郡王又能合心一意,我不觉松了口气:“也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近三年没有回京,总该去熙平长公主府拜见一下昔日的恩主。咸平十五年春季,我分开长公主府的时候,因深恨她将玉枢送入宫中,没有与她多言。现在见玉枢职位安定,后代双全,又能遵循本身的情意掌管文乐坊,闲来以深爱的歌舞为事,这一份担忧与痛恨,也垂垂淡了。毕竟她现下的安稳欢愉是母亲最对劲的事情。何况我固然入宫早,但真正令我家繁华繁华的倒是玉枢。来日之事没法预感,临时“祝哽在前,祝噎在后”[31]“尽力加餐饭”[32]好了。
我问道:“这里卖的都是甚么人?”
我沉吟道:“实在陛下向来不反对妃嫔议政的,颖妃和昱妃都知书达理,莫非二位娘娘就不能……”
我没有答复她,只是独自往前走。只见一其中年人正啜着茶壶嘴居高临下地打量一个八九岁的小女人,此人恰是熙平长公主府的赵管家,每年专管买奴婢的。我上前唤道:“赵管家好。”
听闻颖妃并没有因为皇后的原因多受萧瑟,我不觉欣喜:“那就好。孩子总会有的。”
几百个女孩儿错落跪成三四排,年纪最大的不过十二三岁,最小的恐怕方才学会走路。她们大多衣衫薄弱,褴褛不堪,面黄肌瘦,蓬头垢面。她们身后站着一排蓝衣兵丁,皮靴的搭扣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踏在石板上有震慑心神的声响。这橐橐靴声亦是我自幼难以健忘的。贵府朱门的管家奴婢在她们身前细细遴选着。
我问道:“为何只要女孩儿?”
我将双手笼在袖中,只觉十指冰冷:“十八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也在这里。”
数年不见,小简的眉心眼角亦多了几丝聪明的细纹,神采也愈见老成。我瞧着他身上崭新的绿袍,笑道:“简公公侍驾辛苦,现在也是副都知了,怎可还自称奴婢?戋戋一杯茶,又何足道?”
领旨谢恩后,我请小简正堂上座。小简告了罪,只敢坐鄙人首。因京中府邸是敕旨新建,时近年关琐事繁多,家中没有得力的管家,因而母亲陪话半晌,便自去摒挡家务。我命绿萼为小简重新添茶,小简忙站起家道:“奴婢怎敢劳烦绿萼女人?”
我拔下银簪,低头通了通手炉,但觉一丝细沉的热浪悠然浮上脸颊。小简脸上的笑容挂得久了,垂垂显着力不从心的颓势。我心中了然,淡淡道:“公公与玉机是故交,何妨说实话呢?”
绿萼奇道:“这里?女人在这里遴选奴婢么?”
小简道:“陛下这两年在筹集攻打西夏的赋税马匹,颖妃娘娘可帮了很多,是以颇得了一些恩宠。只是还没有孩子。”
昱妃的mm邢茜倩在昱妃有孕的时候,曾入宫伴随,我是见过的。当时候她只要十三四岁,想不到现在也要嫁人了。倒是我本身,像向来未曾长大普通,多年来只是停在原地,“不知老之将至”[29]。我笑道:“睿平郡王还是和之前一样,只一味地醉心乐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