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哲只当他不肯意流露家事,也未几问。我抿一口茶,又问道:“李大人总管宫禁,不知那位银杏女人现下如何了?”
因而我将在景灵殿遇刺前后的景象细细说了一遍。施哲听后,起家踱了两步。他倚门站定,很久方道:“如此说来,能够与陆府大有关联。只是若无柴氏的证词,是没法定陆府的罪的。”
高思诚微微一笑,长声道:“月出照关山,秋风人未还。清光无远近,乡泪半书间。一雁过连营,繁霜覆古城。胡笳在那边,半夜起边声。”[111]
施哲道:“行刺大人的宫女叫作李九儿,本年三十二岁,曾经是宫中乐坊的舞娘,有些工夫在身上。只因跳舞时曾从高台摔下,伤了脊骨,这才自请出了乐坊,被分到景灵宫奉侍。”
李瑞忙道:“是是是,想必恰是如此。”
小简嘲笑道:“提及来,这沈姝的心也是大。若大人真做了贵妃,她的五皇子不就高贵起来了?”
我淡淡道:“未有真凭实据之前,玉机不敢胡乱猜想。”
琴音铮铮,换作了《关山月》。我吟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交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感喟未应闲。”[110]
小简嘿的一声道:“要不要做贵妃,不就是大人一句话的事么?”
小简道:“大人所言甚是,陛下也是这么说的,以是才没有措置沈姝。”
我垂眸一笑,叹道:“也是强撑着。银杏女人捐躯相救,玉机怎能不去看望?恐进了宫便没有机遇了。”因而又问李瑞,“李大人和夫人可还安好,‘娇’客如何?”
我依依施礼,道:“上一次在夜宴上仓促一见,尚未向王爷存候问好。玉机拜上王妃、松阳县主,愿王妃与县主福寿安康。”
我笑道:“便是墙头上那人留下来的黄铜暗器,有三道弧棱,名叫三才梭。”
我淡淡道:“春秋之义,‘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112]。刑狱之事,治国之要,当慎之又慎,玉机岂有不知?当年大人在掖庭属,曾对芳馨、绿萼和小钱三人部下包涵,玉机一向铭感在心。虽遇不公,却不敢忘恩。”
班驳的小门尽是裂缝,有粗粝而结壮的触感。脑海中响起我在梨园看《宪英劝弟》时那一缕缥缈的琴声。固然国丧中不能有丝竹之声,心中却出现深切而隐蔽的巴望。我欲抬手拍门,想了想又放下,随即转念:梨园盛景,“非必丝与竹,山川有浊音”[106]。
银杏和秋兰最在乎的并不是财帛,而是能够去一个报酬优渥之处当值。见我沉吟不语,施哲又道:“想来颖妃娘娘正等着大人亲身安排,以全大人报恩之义。”
我又道:“只要犒赏么?”
李瑞道:“下官搜索了李九儿的房间,又细心查问了常日里与李九儿交好的宫女,都说常日里并无非常。还是施大性命下官撤了门禁,暗中派人日夜监督两个与李九儿年纪相仿、订交多年的宫女,竟发明此中一个柴氏半夜在房中私祭,其情甚哀,因而专拿了她问话。”
我抿嘴一笑:“约莫只是在校琴弦时,偶尔尝尝琴音罢了。”
门口有一只破木桶,将它倒置,用帕子拂去枯草木灰,旋身坐下。暖阳在背,竟倚墙睡着了。在梦的深处亦有一扇幽闭的门,一缕轻微如烟的琴音从木隙中逸出,闲闲如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