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道:“已好了很多,谢王爷体贴。”
我欢乐道:“公然打死李九儿的暗器就是三棱梭么?那么救我性命的人便是那位墙上的君子了。”
李瑞一愣,好一会儿才明白我说的“娇”客,乃是指杜子钦杜娇。他嘿嘿一笑:“都好都好,多谢大人顾虑着。浑家和……娇客都好。”
李瑞忙道:“陛下命下官随施大人和郑大人一道办案,就是为了便利大人亲身查问的。”
小简嘿的一声道:“要不要做贵妃,不就是大人一句话的事么?”
施哲端端方正施一礼,肃容道:“君子无欺,允信执中。大人放心,鄙人必然极力查出本相,还大人公道。”
午后申时正,施哲和李瑞来了。三年未见,施哲比畴前略胖,清俊儒雅的面貌亦多了多少沉稳神采。宦海沉浮数年,早已喜怒不形于色,唯在踏进漱玉斋的那一刻,有清气盈于端倪之间。我早已带着芳馨等人在漱玉斋门口等候,相互见过礼,便往玉茗堂奉茶说话。
班驳的小门尽是裂缝,有粗粝而结壮的触感。脑海中响起我在梨园看《宪英劝弟》时那一缕缥缈的琴声。固然国丧中不能有丝竹之声,心中却出现深切而隐蔽的巴望。我欲抬手拍门,想了想又放下,随即转念:梨园盛景,“非必丝与竹,山川有浊音”[106]。
经他一说,我这才发觉小院中有《梅花三弄》的琴声,不由又惊又喜:“这是师徒弟在弹琴么?”
我又道:“只要犒赏么?”
施哲道:“景灵宫一出事,掖庭属便封闭诸门,彻夜查问。”
我再次看了一眼芳馨,微一嘲笑。施哲道:“莫不是大人早有此猜想?”
我和高思诚相视一笑,冷静无语地听了半晌琴。《关山月》以后是《高山流水》。高思诚笑道:“这是鄙人逐客令了,可听完再走。”
忽觉有人拍了一下肩膀,顿时从木桶上跳了起来。回身一看,本来是睿平郡王高思诚,身后跟着一个青衣小厮。但见他一身连珠打猎纹云昆锦素袍,腰悬白玉短笛。几缕碎发拂过眉眼,眸光柔如东风。见我惊起,忙作揖道:“小王莽撞,大人莫怪。”
施哲道:“请恕鄙人冒昧,听闻皇后崩逝那晚,曾于病榻前召见大人,此中景象,鄙人略有耳闻。不知是不是与此事有关?传闻李九儿还曾与大人有所扳谈,不知她说了甚么?”
才五六日卧床不起,天井中的两株碧桃树都着花了。花枝残暴,如云蒸霞蔚。守墓三年,我早已见惯了在空旷山野间的疏落横逸、在萧萧山风中腾空绽放的灼灼盛景,这两株桃花,竟有些邯郸学步的意味了。桃花既开,梨花也当开了吧。宫里最好的梨花在梨园。因而我支开芳馨和绿萼,顺手披上一件大氅,信步走出了漱玉斋。
小简嘲笑道:“提及来,这沈姝的心也是大。若大人真做了贵妃,她的五皇子不就高贵起来了?”
施哲笑道:“听闻大人在景灵殿中与信王世子佳耦研讨案情,又去监舍看望宫女银杏,足逗留了半个多时候才回宫。心志之坚,足见一斑。”
回宫一个多月,诸事纷杂,何曾故意机画美人?我摇了点头。高思诚道:“在宫里,皇兄恩宠愈重,便愈艰苦。大人要晓得排解才好。”
芳馨道:“怨不得女人一回宫沈姝娘娘就来拜访了,本来竟存着这个心机。只是……”她掩口一笑,“我们女人如何会做贵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