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懒懒地嗯了一声,想到要四周谢恩,甚觉无趣。芳馨谨慎道:“宫外的也就罢了,太后少与人言,可缓一缓。颖妃忙,去了也一定立即就能见到,可派人渐渐求见。唯有圣上和昱妃那边,是非去不成的。粲英宫的人来得最多,婉妃娘娘最担忧,女人也该去回一声,请娘娘放心才是。”
玉枢忙道:“你若好好的,我自也放心。”我目不转睛地望着玉枢,不过半晌,她似接受不住我考量的目光,低下头侧转了身子。不一会儿,眼中盈盈有泪。
我叹了口气,将书覆在脸上:“各宫各府?”
杀我父亲,是为过;杀我,是为涉;如有第三次,天子也一定能容下陆府,可不是要“灭其顶”么?但是,“过涉没顶,凶,无咎”,虽凶无咎,不害义也。陆府杀我,公然是“不害义”的。巽下兑上,多贴切的一卦“大过”。
我轻幽的感喟带着感佩的暖意:“皇后崩逝,公主涕零哀绝,我们是亲眼瞥见的。母女情深,可见一斑。皇后自知命不悠长,而女儿尚且年幼。要想她在宫中安然,唯有不让她卷入这些恩仇,不教她痛恨任何人。如此,才气获得父皇最多的心疼和庇护,才气令仇敌放下戒心,不去害她。千万重恨,止于身故,实是爱女情深。”
我笑道:“风言风语若能科罪,我早就被正法一百回了。”
沈姝开了窗,柔风卷起轻尘,她轻咳了两声。一身素白流云纹长袄在淡薄的日光中,轻灵如流水,又如欲诉还休的只言片语,每一个字都包含深切的巴望。望着她,不由我不想起秋兰和银杏。和她隔桌而立,我亦开了一扇窗。窗外是高天云海、红墙翠瓦,“病了这些日子,不觉秋色如许。”
我奇道:“甚么是‘敬亲’钱?”
来到粲英宫,只见玉枢正抱着高晅坐在廊下看杜若给宫女内监们分钱。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内监拿着簿子和笔在一边唱名,铜钱叮叮铛铛地响。我笑道:“本来姐姐在派钱,我来得恰好。”
我一哂:“愈是靠近,愈不敢侵犯,不然便脱不了干系。圣上还看着呢。”
我暗下决计,扬眸缓缓道:“我会待她好,直到她再也不需求我。”
我忙道:“不必了,我只是随便瞧瞧,不必轰动你们娘娘。”宫人们纷繁上前施礼,芳馨摆一摆手,表示他们散去。
我一怔,道:“哪个徐稺?”
玉枢道:“母亲日夜挂记,你好了,她便好了。我每日都派人送信归去,母亲也有回话。不过你派小我回家说一声,或亲身写封信归去就更好。”
绿萼却以袖抹脸,哎呀一声道:“你如何把你的口水沾在我脸上?”
沈姝眸光一动,微微吃惊:“她们出宫了?”
午歇起家,我带着芳馨去济慈宫拜见太后。谁知佳期出来讲,太后正和渤海郡太夫人说话,得空访问,让我明日再来。出了门,芳馨笑道:“女人可贵往西边来。这会儿气候和缓,不如去文澜阁逛逛?女人曾在那边校书,也算故地重游了。这个时候昱妃娘娘正在文澜阁教女御们读书,女人见了,也免得特地去永和宫谢恩了。”
【第三十一节 过涉没顶】
绿萼道:“那女人会防备华阳公主么?”
我淡淡道:“易曰:过涉没顶。[116]一过为过,再为涉,三而弗改,灭其顶。[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