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惊诧道:“大人如何得知?”
我身形不动,连双手也未觉半分颤抖,恭敬回道:“启禀陛下,臣女未曾看到过曾氏承幸的记录。”
我惊奇于本身在梦中另有如此周到的心机,又忸捏我的胆怯。天气未明,芳馨与红芯却早已穿戴好,从外间走了出去,浅笑道:“女人,已是卯时初刻,该起家了。”红芯奉上热茶漱盂。
我没有半分游移,深深点头道:“自是没有错。陛下自有事理,终有一日殿下也会明白的。还记得臣女向殿下说过的孟尝君田文小时的故事么?殿下当时承诺了臣女,要做像田文一样的忠臣孝子。像明天如许的违逆之言,今后千万不成再说。”
我呆呆坐在妆台前,细细回味梦中的景象。但是不过半晌,便都淡忘了。方才梳好头,便闻声门外绿萼的声音道:“大人,李公公来了。”
天子甚是对劲:“你很懂事,是朕的好皇儿。”说罢放下高曜,“你且去东偏殿坐一会儿,朕一会儿便畴昔与你一道用早膳。”
高曜点头道:“儿臣昨夜安息得甚好。”
御书房中,暖风裹挟着熟谙的淡淡龙涎香将酷寒和迷惑凝成一根锋利的钢针,深埋心底,也令我更加复苏。我低着头,抬眼只见长长的书案上摆着一对玉狮镇纸,两只雄狮举头傲视,傲视生威。我暗自嘲笑,这对玉狮便是杖责曾娥的罪证,天子竟若无其事将它们放在案头。
李演又道:“早朝在辰正,请大人务必在辰初之前去定乾宫,千万不成迟了。”
芳馨道:“这只是奴婢的一点肤见。女人远比凡人聪明,即使身在倒霉地步,也可化险为夷。还请女人洗漱,早些安息了,养足了精力才好想应对的体例。”说罢翻开帘子,送我回寝室。
我浅笑道:“殿下说得非常。若要今后为君父分忧,今时本日便不能失了圣心,不然何谈今后?殿下当记得,若遇圣上雷霆之怒,当避其锋芒,缓缓图之。”
我了然道:“姑姑是说,我现在独一统统的,不过是一夕好梦。”
我方才起家,门外便出去两个宫女打扫书房。此时我方敢环顾御书房。只见宽广的书案上高高堆着两叠奏章,又有几本政论史乘随便躺在桌角。书案以后是顶天登时的榆木书架,百般册本皮册满满塞了一墙。两只略有班驳的梯子闲闲靠在摆布延长的书架上。靠南是一方长阔的木榻,游龙木几上摆着未尽的棋局。窗纸漫出惨白的阳光与雪光。书房虽大,却甚是朴素,并无半点浮华之气,但是天下大半的政令,都由此而出。果如《老子》所云: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天子好久没有说话,那双玄色金丝龙靴站在书案边久久未动。好一会儿,方才渐渐踱下来,在我身后的青瓷盘螭熏笼旁站定。熏笼里散出一缕暖香,我顿时浑身炎热,如在烈火灼烧中等候讯断。忽听双掌轻击,天子温言道:“将军打了败仗,如何能怨校尉?你无罪。至于曾氏之事,朕自会派人详查。起来吧。”
我忙道:“臣女领命。”
我肃容道:“《孝经・圣治章》有云,‘孝莫大于严父’。《士章》则云,‘资于事父以事母,其爱同;资于事父以事君,其敬同。故母取其爱,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殿下还记得么?”[54]高曜点点头,我接着说道,“圣上是君亦是父,不管圣上如何措置皇后娘娘,殿下都该当敬之爱之,毫不成有半分骄易和质疑。凡是圣上的旨意,都当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