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穿上一件镶白狐皮织锦大氅,红芯快手快脚地为我系上衣带。我悄悄抚着衣衿上的风毛,想起这狐皮还是春季里天子和周贵妃偶尔到长宁宫来,随口叮咛赐给我们四个女巡的。现在一死一逐,只剩了我与锦素。而锦素,也几乎被罢了官。一时之间,很有些出身飘零之感。
我忙道:“臣女领命。”
我身形不动,连双手也未觉半分颤抖,恭敬回道:“启禀陛下,臣女未曾看到过曾氏承幸的记录。”
高曜瑟缩,瞠目茫然:“父皇……真的心疼孤么?孤最喜好母后了,为何父皇待母后不好?”
天子甚是对劲:“你很懂事,是朕的好皇儿。”说罢放下高曜,“你且去东偏殿坐一会儿,朕一会儿便畴昔与你一道用早膳。”
天子沉默。我不知那里来的勇气,径直问道:“臣女大胆叨教,不知娘娘因何事见罪?”
李演又道:“早朝在辰正,请大人务必在辰初之前去定乾宫,千万不成迟了。”
我心中一酸,对这句直白的问话竟然硬不起心肠说是。我思忖半晌,反问道:“殿下晓得如何才算最孝敬母后么?”
我呆呆坐在妆台前,细细回味梦中的景象。但是不过半晌,便都淡忘了。方才梳好头,便闻声门外绿萼的声音道:“大人,李公公来了。”
高曜甚是委曲:“姐姐说的,孤都明白。但是孤也喜好母后……”
未几时,芳馨返来禀报,说皇后已被囚禁。
李氏惊诧道:“大人如何得知?”
我跪下:“曾娥有盗窃与私逃之罪,掖庭属按律惩办,并无逾矩。且当时谁也不晓得曾氏有孕,曾氏也始终没有向掖庭属言明,方致落胎而死。娘娘一旦得知,马上亲身检阅内史。或因错看有所遗漏,但绝非陛下口中的残虐之主。还请陛下详查。”复又切齿道,“臣女也错看了内史,臣女奉侍不周,罪该万死。”
高曜道:“孤明白了。姐姐是说,若父皇与母后当中有一个错了,就必然是母后,是不是?”
芳馨道:“这只是奴婢的一点肤见。女人远比凡人聪明,即使身在倒霉地步,也可化险为夷。还请女人洗漱,早些安息了,养足了精力才好想应对的体例。”说罢翻开帘子,送我回寝室。
小孩子毕竟轻易哄劝,严峻的时势却难以回避。忽见帘外青影一闪,芳馨不知何时已站在那边,我忙命她出去。芳馨从定乾宫返来,神采倒还平静,轻声回道:“果如女人所料,圣上以内起居逼迫皇后,现在皇后已经提早离席回宫了。有没有定下罪名,临时并没有传闻。”
御书房中,暖风裹挟着熟谙的淡淡龙涎香将酷寒和迷惑凝成一根锋利的钢针,深埋心底,也令我更加复苏。我低着头,抬眼只见长长的书案上摆着一对玉狮镇纸,两只雄狮举头傲视,傲视生威。我暗自嘲笑,这对玉狮便是杖责曾娥的罪证,天子竟若无其事将它们放在案头。
高曜双目闪闪如星,一脸诚心:“儿臣晓得,父皇是公道严明的圣明天子,万事自有处罚。儿臣昨夜不当抽泣。”
我惊奇于本身在梦中另有如此周到的心机,又忸捏我的胆怯。天气未明,芳馨与红芯却早已穿戴好,从外间走了出去,浅笑道:“女人,已是卯时初刻,该起家了。”红芯奉上热茶漱盂。
我忙道:“那是殿下天生仁孝,聪明过人,臣女不敢居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