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时,巡夜的宫人锁了五门。万籁俱静,偶有积雪掉落树梢的轻响。我和小钱架起梯子,爬上墙头,又将梯子抽起,放到墙的南面。守坤宫后花圃的北墙下是两排花房,梯子刚好够长。
车舜英面色大变,霍然起家,恨恨不语。我站在灵修殿门口,觉得送客之意:“我说的都是好话,望车大人三思。”
车舜英眼睛一红,强忍泪水,草草行了一礼,疾步出门。我吁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芳馨出去一面清算茶盏一面道:“奴婢在内里都闻声了,女人仁慈。”
我点头道:“姑姑不能去,姑姑得为我们留门。”
我忙止住他:“别急。且看定了再说。”
一语点醒了我,我脱口而出道:“皇太后!”
芳馨咳了一声,甚是不悦:“当真荒唐!”
芳馨一笑,端了茶盏躬身退出。
我自嘲道:“我?仁慈?”
益园一片乌黑,最后一班巡夜要过一刻钟才来关园门。小钱鄙人看我攀着竹梯爬上了游廊之顶,他本身也轻手重脚地爬上来,将梯子收了上来。我们两人靠着南墙蜷在廊顶上。益园格外湿冷,幸亏没有风。池边小径上,皇后最为钟爱的紫藤架子已被拆掉,几棵秃柳枝桠上的残雪在月下莹莹有光。忽听小钱在悄悄搓手,我忙将手炉往他怀中一塞。小钱不及推让,只得笑着接了。
芳馨顿时松了一口大气:“奴婢在门外看到陛下神采如常,倒并没有不欢畅,女人大能够放心。”
芳馨道:“是甚么处所?”
想起御书房中枯燥暖和的气味和如芒在背的目光,我叹道:“陛下说,他自会派人查证,便赶我返来了。”
芳馨道:“若她肯听,是她的造化。”
我忙道:“小钱这个主张好。这是最不惊动听,最简朴可行的体例。待二殿下写完了功课,我们便去益园。”
我微一苦笑道:“我也不晓得我如何了。本来我只想在陛上面前承认,我一时粗心,错看了内史。但是,我张口便替皇后摆脱讨情。”
红芯身子一跳:“女人的手如许冷,还是进屋吧。这梅花在屋里也能看到。”
惠仙道:“圣上……是非常恭敬蜜斯的。”
我毕竟幼年,想到此生竟然另有翻墙越禁的时候,心复镇静不已:“姑姑不必忧心,我和小钱很快便会返来。此时刚交一更,二更之前,我定会返来。”
小钱轻声道:“奴婢去敲窗。”
车舜英顿时语塞,强抑住眼中的焦灼,讷讷道:“我……没有姐姐这般有定力。还望姐姐指导一二。娘娘究竟何时会被解禁?”
我不欲辩论,只淡然一笑:“趁陆贵妃还没有分娩,快去官吧。”
芳馨笑道:“女人身处迷局当中,不免看不清楚。奴婢只晓得太后是陛下的亲娘,太后若开了口,陛下也不好违拗的。只是太后向来不干预后宫之事……”
我亦吁了一口气,苦笑道:“是了。他说会派人查证此事,恐怕是一句戏言。陛下一贯情意如铁,怎能等闲变动。现在还未查实便将皇后囚禁,连二殿下也不能去存候。如故意去查,又怎会如此?”
过了几日,皇后仍没有解禁。守坤宫正门紧闭,侧门也都上了锁。偌大的宫苑只剩了皇后、惠仙和商公公三人。连桂旗和桂枝等执事宫女,都被李演带人赶了出来。一贯花团锦簇的正宫,现在只要四周高墙环绕着三个形同鬼怪的不幸人。幸亏只要两个内官守在正门,别的两个侧门各有一人扼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