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道：“濮阳郡王的死，是因为他是太宗的皇子，为大臣们所拥立，与女人为他讨情没有干系。女人不必自责。依奴婢看，皇后先是停了济宁宫的炭例，现又将越国夫人嫁与一个伶人，真是越来越刻薄无聊了。倒是拿剑杀人的时候，敬爱很多。”
我垂眸淡然：“臣妾痴顽。”
高旸滚烫的指尖俄然抚上我的脸：“你如何哭了？”
易珠又按了按掌心，悄悄摇了点头。我重整心境，命小钱引出去。但见来人只要四十来岁，一张长圆脸，双目乌黑，额窄人中长，并不是先前的那位桂旗姑姑。她上前叩首：“奴婢桂旗叩见贵妃娘娘，叩见越国夫人。”
我深吸一口气，渐渐安静下来。细细想来，是我亲手引着施哲走到这一步。他代我受死，我该当欢畅，该当光荣。我操纵他对高思谚的忠心，我早知他有必死的决计。我这个苟延残喘之人，扮甚么痛心与气愤？我的知己早已狼籍一地，真真是一个虚假矫情之人！
银杏奇道：“甚么执念？”
我不假思考道：“因为陛下，待我很好。”
我顺势抱住他的腰身，伏在他的怀中：“边疆的景象我也不晓得。随口一说，陛下不必当真。”
我不由嘲笑。启春何曾容我说话？我又怎会向一个蓄意侵犯我的人低头？但是我不肯多言，只以沉默相抗。高旸亦心知肚明，抚着我的鬓发，款款感喟呵落我鬓边的宫花。很久，我低低道：“实在我内心，怕得很。”
易珠垂垂平复。新点的六角绢纱山川宫灯还没有热起来，随风转了半圈，流苏飘影掠过易珠的双眸，添了一层又一层的清冷温馨：“依我看，这也算是一件功德。就是因为皇后不能拿姐姐如何，才从我这里动手。”
我还要再说，却见易珠悄悄摇了点头。她深吸一口气，抬头微微一笑：“臣妾谢皇后娘娘赐婚。”伏地很久，起家时唇边挂着恭敬笑意，金砖地上倒是两团湿气。
易珠的腰身顿时生硬，眸中暴露一丝怯色，只定睛望着我。我忙笑道：“正巧，本宫也要去中宫存候，这便与夫人同去好了。”
“从今今后，你永久在朕的身边，朕毫不让你再刻苦。”是谁曾在我耳边说过如许一句话？我想了又想，脑中一片恍惚。泪水落在龙袍上，将云纹洇成泫然欲泣的墨色。毕竟已冷。
高旸道：“如许说来，你是不同意遣公主去和亲的？”
我叹道：“我真悔怨。那一日在汴河上，她向我请罪，我该耐下性子与她周旋才是。约莫易珠就不必受此屈辱。是我低估了皇后的执念。”
忽觉耳垂悄悄一坠，高旸的声音笑道：“你又坐在风口发楞了。灯也不点。”
启春夙来瞧不起商贾出身的易珠，加上那一日在王府，易珠只图甘心称心，言语间戳中了她的把柄。她讽刺夫君不与她同心一意，她就将她嫁给一个寒微老迈的伶人。我觉得我能为易珠争夺些甚么，不想竟是一场奇耻大辱：“是我对不住mm。”
我被逗乐了：“那又何必？皇后晓得了恐怕会不欢畅。何况以优伶为官，是昏君所为。我不想你难堪，更不想你做一个昏君。”
易珠的桃花面忽而变得乌黑，她讪讪道：“臣妾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