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挽上披帛,对镜往发髻上簪了一枚青金石花钗:“我晓得,与我一道进宫的蜜斯都有丫头奉侍,以是长公主特地调两个丫头来奉侍我。但我不能要。”说着自镜中定定看着母亲,“一来我本身也不过是个丫头,二来,万一选不上,我还得返来,到时候这两个丫头我自是没脸留着。何况气度不气度,和有没有丫头奉侍,并不相干。”
长公主嘲笑道:“你定是欺诈先生偷偷溜出来的,要不然如何连衣裳都来不及换,袖口上的墨迹又是如何回事?”只见高旸只穿戴一身家常牙红色暗云纹锦袍,细心一瞧,公然袖口有几个墨点。
我呆了好一阵子,目睹世人扶起花架,摘掉了被压坏的蔷薇,方才被簇拥着回到上房。高旸早已拜别。刚巧柔桑到了,将一串收藏了好久的玻璃珠子挂在我的胸前。长公主笑道:“很都雅,柔桑很用心。”我忙谢过柔桑,柔桑亦依依不舍。长公主安抚了好一阵子,她才肯归去上课。
长公主又道:“奉侍天家子孙分歧于奉侍妃嫔。你身为女官,既是仆,又是师。不但要顾问伴随,更要教诲指导。你晓得么?”
我将白玉珠双手奉上,长公主推却道:“留着吧。世事无常,留意看吧。”只见玉珠质如飘絮,溶溶如月色在手心打转。只听她又道:“这羊脂白玉珠是王妃所赠,世子甚为钟爱,你要好好保存才是。”
我不觉讨厌:“我既画了,姐姐就能说,有何讲错之处!”说着翻出一张画,但见一美人坐在镜前细细刻画两颊的红梅,“这张典故,叫作梅花妆。”
当下玉枢冷静抽了一张。画上一个帝王打扮的男人高坐在步辇上,向地上一个宫嫔模样的女子伸出右手,女子鄙人推却。玉枢浅笑道:“这叫作却辇之德。汉成帝聘请班婕妤同乘,婕妤道,贤圣之君皆驰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女[5],因此推却。后代用却辇之德比方后妃之德。”
长公主叹道:“你有十年的时候,尽可渐渐思惟。”
高旸不睬她,将画儿倒扣在桌上,向我笑道:“这手足情深的典故,我说得对不对?”
世人大笑。高旸俄然道:“玉枢莫非有志成为贤妃么?可现在进宫的是玉机,若要成为贤妃,也当是玉机。”
长公主携起我的手,亲身送我到门口。父母早已和婢仆们候在道边。母亲一见了我,眼圈立即红了。长公主握住我的手,缓缓道:“愿玉机的丰度才德为人赏识,有朝一日衣锦荣归。你的双亲姐弟,乃至于孤,都以你为傲。”
我赶紧跪下:“殿下的恩德,奴婢永久不忘。不管奴婢身在那边,此心此躯,永为殿下差遣。”这番话实实出自于我的至心,因我从未健忘那双玉兰花绣鞋,是如何窜改了我们母女三人悲惨的运气。
我赶紧退后一步,慎重拜下:“奴婢恭听长公主殿下教诲。”
来到上房,长公主细心打量了我的衣衫妆饰,只说我没有像样的头面,又赏了我一对紫玉钗。她亲身为我戴好,一面殷切道:“你自小在府中长大,孤将你和柔桑一样对待。现在你要进宫去了,孤有几句要紧话要叮咛你。”
长公主俄然俯下身来,一缕暗香缭绕不断。不知怎的,我俄然出了一身盗汗。只听她沉声道:“你今后的门路,并非一帆风顺,说不定权倾天下,又说不好成了阶下之囚,一文不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