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接着问道:“谁最想暗害皇太子?”
幕后一个沙哑暗沉的声音道:“朱大人不必多礼。请坐。”
我牵过身边的嫩枝,悄悄击打动手心。叶片在洁白的手心轻巧跳动,仿佛不谙世事、娇养无知的芳华旧事。四年前初见长公主时的别致与冷傲至今影象犹新。“长公主畴前是多么仙颜,容颜被毁,于女子来讲是生不如死的惨事。”
我深思半晌,起家跪在天子身边的小楠木几前,端端方正写下“慎嫔”与“皇后”四个字。
我心头一松,垂首道:“谢陛下。”
天子道:“朕记得,你出身熙平长公主府,熙平夙来和慎嫔友情深厚,你如许说,不怕陷旧主于不义么?”
我虽是跪在长毛地毯上,膝头却仍有模糊的凉意和生硬。天子面色虽安静,双颊却被哀伤和气愤刻蚀得微微扭曲,再也不见三年前初见时的明朗温和的书卷之气。双眸柔如月下的湖光,目光在信笺上扫过,留下深深的迷惑和杀意。
我站起家,袖手不敢接。天子温言道:“别怕。”只觉手背一暖,天子拉起我的右手,将纸笔一并塞到我手中。我身子一跳,不觉退了一步,跌坐在杌子上。我游移着不敢下笔,心头如同时擂响了万千战鼓,耳边一阵轰轰乱声。
我强忍泪意道:“殿下罹遭大难却安然回朝,必有后福。”
天子道:“这不怨你,朕亲身过问,也被小虾儿蒙蔽了。你涉世不深,有所忽视自也不免。”
我忙道:“谢殿下顾虑。”
我淡淡道:“皇太子薨逝对谁最有好处,谁就最有能够侵犯皇太子。”
天子道:“小虾儿有罪,但他已经死了,你倒说说,下一步当如何查?”
我答道:“小虾儿在医馆暴毙,当命有司秉公勘查,如此最是公道。”
我点头道:“皇太子殿下身边的宫人,都是经心遴选过的,并且是多年的熟谙,恐不易安插进人。”
天子端坐,肃容道:“朕命你写。”
她的声音安静如水,感喟柔如清风,那一点沙哑暗沉是恰到好处的装点,是帝国公主明丽光辉的生命华锦上一点烽火的焦灰。我低头道:“是。”
我恭敬道:“这件事情臣女只是胡胡说了几句,实则统统事件都是李大人在筹划。”
小简笑道:“陛下是看重大人才召见大人,大人可见过这四五年里旁的女官大人来御书房说话么?”
升平重新躺下:“是啊。只要皇兄攻城狠恶些,他们便将我押上城楼,一个月总有好几次。最后一次……”她的声音在帷幕以后垂垂降落,却更加清楚,“他们把孤和沅芷一同押上城楼,把沅芷绑起来,在脚下堆上柴草,浇了黑油。沅芷吓得大哭,孤想去救她,却被人拉扯住。好轻易摆脱了,上前去想将沅芷从柱上摆脱下来,一近前去,这半边脸和头发便烧焦了,手也烧坏了。”说着举起戴着白丝套的左手,细细打量起来,仿佛在打量一件无关紧急的身外之物。“他们又将我拉扯归去,我便在城头上,眼睁睁看着沅芷被烧成焦炭。”
地毯上有飞尘的气味,我被呛得咳了一声,安静好一会儿,才站起家来重新坐下。天子笑道:“如许大一件功绩,你为何要让给别人?”
我赶紧跪下恭送。直到天子出了仪元殿,我这才站起来。谁知腿上一软,又跪坐在地毯上。盗汗如麻,头大如斗。耳边嘤嘤而鸣,面前昏黑一片。小简和绿萼赶紧出去扶起我道:“大人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