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西门庆去衙门同夏提刑商讨放了那四个小伙。书童儿在书房内叫了来安儿扫地,拿出人家送的桌面上响糖与他吃。来安儿吃着糖,便把昨晚的事,特别是那安然儿学舌的话全说与书童听了。书童听了,恨得咬牙切齿,暗记在心。
安然说道:“爹使我来?是姐使我来接娘的。”
“他在你六娘屋里吃了多大会儿?”
安然儿又说道:“小的另有桩事对娘说。小的若不说,到明日娘探听出来,又说小的不是了。”
弓足与瓶儿匀了脸,同潘姥姥今后边来,陪大妗子吃酒。吃到日落时分,把姥姥和大妗子用轿送走。世人立在门首,孟玉楼说道:“大姐姐,本日他爹不在,我们往对门乔大户家瞧瞧屋子去。”
刘婆子说道:“安不住了,你吃了我这药,让它下来罢了。”
月娘流着泪,说道:“下来罢!”
弓足忙说道:“李大姐整治些菜,请俺娘坐坐。陈姐夫寻衣服,叫他出去吃一杯。他赶着去前边了。姐姐,你请坐,好甜酒儿,吃一杯。”
弓足在轿内问道:“你爹在家?是你爹使你来接我?”
弓足说道:“我比不得她有钱。我穿的还没有哩,拿甚么与你?”想了想,又说道:“你平白地吃了人家的,等会儿,咱清算几碟子来,筛上壶酒,拿畴昔还了她就是了。到明日,少不得教人家说东道西,我是听不得。”说完,当下叮咛春梅,定八碟菜蔬、四盒果子、一锡瓶酒,探听得西门庆不在家,教秋菊用方盒拿到瓶儿房里,奉告:“娘和姥姥过来,无事和六娘吃杯酒。”
弓足听了,说道:“泼丢泼养?恨不得成日金子儿裹着他哩!前日拿整绫缎尺头裁衣裳与他穿,你家就是王十万,也使得的?”
当下,月娘、娇儿、玉楼、弓足、瓶儿,都用肩舆短搬抬过,进了乔大户家的屋子内。进了仪门,就是三间厅。第二屋是楼。月娘上了楼梯,走到半中,不料梯磴陡趄,滑了一下,扭了身子,幸亏双手攀住了梯边雕栏,才没有滑倒下去。玉楼在她前面,赶紧拉住她的一只胳膊。
西门庆说道:“大胆主子,来家就不拜我一拜儿。”
“住嘴!”弓足喝道。本来西门庆爱好书童儿清秀,安排书童儿住在书房,常时去书房和书童儿亲亵,亲嘴戳屁股眼儿。弓足传闻过此事,只是不便说出。有一次,西门庆要同潘弓足玩“后庭花”,潘弓足才悟出此事。她听安然儿说到这边上,当即止住他。“没廉耻的昏君强盗!卖了儿子招半子,相互倒腾着做。”想了想,叮嘱安然儿:“等他再和那蛮主子在那边干这肮脏谋生,你就来告我说。”
弓足听了,半日不言语,然后骂道:“贼能人!把我只当亡故了的普通。一发在那淫妇屋里睡了长觉也罢。到明日,只去倚靠那尿胞种好了。”又对着轿夫张川儿说道:“张川儿。你听着,你是脚踏千家门、万家户的人,那里一个才尿出来多少时儿的孩子,便欢乐得了不得,就筹算长远倚靠了?”
“他就不让你吃些?”
“但说无妨。”
安然儿拿了灯笼一起走来,半路,只见来安儿跟着肩舆过来了,忙上前说道:“小的来接娘来了。”
这时,月娘内心惦着孩儿,过来看视,正瞥见陈经济仓促跑去,便问:“陈姐夫在这里做甚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