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把潘弓足按在月娘炕上,提起拳头来骂道:“狠杀我罢了!不看天下面上,把你这小歪剌骨一顿拳头打死。单管嘴尖舌快的,不关你的事,也来插一脚。”
月娘说:“也不问我就去了?”
瓶儿说道:“他也非论,遇着一遭也不成定,两遭也不成定,常进屋里看他,为这孩子!来看他不打紧,教人把肚子也气破了。将他爹和这孩子,背后咒得白湛湛的。我是不消说的,只与人家垫舌根。谁和他有甚么大闲事,宁肯他不来我这里还好。第二日教人眉儿眼儿地只说俺们,甚么把拦着男人。为甚么刚才到这屋里,我就撺掇他出去?银姐,你不晓得,俺这家人多舌头多。自本日为不见了这锭金子,早是你看着,就有人气不愤,在后边挑拨你大娘,说拿金子进我这屋里来了,怎的不见了?掉队不想是你二娘屋里丫头偷了,才显出个青红皂白来。不然,绑着鬼,只是俺这屋里丫头和奶子。老冯妈妈急得那哭,只要寻死,说道:‘若没有这金子,我也不家去。’掉队见有了金子,才肯家去,还打了灯家去了。”
玳安见画童儿在旁抱着桂姐毡包,便说道:“拿桂姨毡包等我抱着,教画童儿后边说去吧。”
吴银儿一旁搭腔道:“天么天么!还好本日我在这边屋里梳头,没曾畴昔,不然,还要难为我了。固然爹娘不言语,你我心上何安?那个不爱钱?俺里边人家最忌叫这个名声儿,传出去丑听。”
潘弓足接过来讲道:“姐姐,不要取去。我不穿皮袄,教他到家捎了我的披袄子来罢了。人产业的晓得好也歹也。黄狗皮也似的,穿在身上教人笑话。也不气长,久后还得赎归去了。”
吴银儿笑了:“娘有了哥儿,和爹在一起也睡不成个安闲觉。爹几日来这屋里走一遭儿?”
西门庆问瓶儿:“我现在往哪去睡?”
夏花儿只是哭。
不一时,李瓶儿和吴银儿打扮出来,到月娘房里。
月娘不欢畅了:“你爹先要卖她,怎的又不卖了?你实说,是谁对你爹说不方法她出去?”
瓶儿点点头,说道:“若不是你爹和你大娘用心,这孩子也活不到现在。”
腊梅告别,月娘叮咛玉箫领着到后边吃东西,又装了一盒元宵、一盒细茶食,给她拿去。吴银儿要她把衣裳包儿带家去。瓶儿已筹办了一套上色织金缎子衣服、两方销金汗巾儿、一两银子放在她毡包内。吴银儿谦让。瓶儿又教迎春从楼上取了一匹松江阔机尖素白绫,下号儿写侧重三十八两,递与她。
俄然,闻声前边一阵嚷乱,玳安儿和琴童儿两个簇拥着李娇儿房里的丫头夏花儿出去禀告西门庆,说是在马房马槽底下发明夏花儿,躲在那边不敢出声,问也不答话。西门庆令拿上主子,在外边明间穿廊下鞠问。那丫头跪在地下只是不言语。这时李娇儿闻讯赶来,要她说话。西门庆叮咛搜身。这丫头不容人家搜,琴童把她一拉,只听“滑浪”一声,从腰里掉下一件东西来。西门庆教玳安拾了递上来,灯下看时,恰是头里不见了的那锭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