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晨,夏提刑就来探丧吊问,叮咛差来的排军好生听唤,然后骑马往衙门中去了。西门庆才打个转儿,吴银儿坐着肩舆来了,到灵前抽泣上纸,然后去后边与月娘叩首。月娘把瓶儿留给她的一包东西给了她,留她过了三日再回院里。
不料,潘弓足这几日见西门庆大操大办,如同死了父母正妻普通,心中愤怒非常,只是不便生机,几主要调拨月娘起来,那月娘偏好性儿,说了几句也就作罢,以是心中憋得慌。恰好潘姥姥来的这两日,总叨念着瓶儿的好处,长叹落泪,把个潘弓足恼得气不打一处出。昨夜看完戏,在床上翻了几个身,便起来梳洗,要早早打发老娘归去。她走到厅上,只见灵前灯儿也熄了,没人加油,大棚里桌椅横三竖四,没小我儿,再看看,画童儿正在那扫地。
玉箫起得早。她得知西门庆五更时去了后边,悄悄走了出来,到了前厅,见四下没人,书童正靠着椅子打瞌,上前拍醒他。书童知意,领着玉箫走到花圃书房里干那谋生。本来,书童早与玉箫打情骂俏,本日机遇可贵。
斯须,描染出半个身来,公然玉貌幽花娟秀,肌肤嫩玉生香。世人看了,就是一幅美人图儿。西门庆叮咛玳安:“拿到后边与娘们瞧瞧去,看好不好,有哪些儿不是,说来好改。”
次日晚夕,亲朋伴计来伴宿,西门庆叫了一起海盐后辈搬演戏文。大棚内放了十五张桌席,由西门庆陪男客。厅内,由月娘作陪,是女眷们落座。西门庆闻声伶人唱到“此生难会,是以上寄丹青”一句,忽想起李瓶儿病时的模样和临终叮嘱,不觉心中感到起来,泪水止不住顺腮而落,不时地取出汗巾儿擦拭。
玳安走到后边,向月娘说道:“如何?我说娘们不信,怎的应二爹来了,一席话说得爹就用饭了。”
韩先生谢了:“老爹叮咛,小人无不消心。”
伯爵道:“哥,你这话就不是了。我这嫂子与你是哪样伉俪,热突突死了,怎的不心疼?怎奈你偌大师事,又居着出息,这一家大小还靠着你哩!你如有好歹,如何了得!就是这些嫂子都没主儿。常言:一在三在,一亡三亡。哥,你聪明,你聪明,何消兄弟们说。就是嫂子她芳华幼年,你疼不过,越不过她的情,令僧道念几卷经,大发送,葬埋在坟里,哥的心也尽了,也是嫂子一场的事,还要如何的?哥你且把心放开!”
玳安问了一句:“从小儿承诺主子,不知亲信?”说完去前边伏侍去了。
孟玉楼和李娇儿看了,说道:“大娘你来看,李大姐这影,倒仿佛似好时那等模样,打扮得鲜鲜儿,只是嘴唇略扁了些儿。”月娘道:“这左边额头略低了些儿。她的眉角比这眉角儿还弯些。亏这男人,揭白怎的画来!”玳安道:“他在庙上曾见过六娘一面,刚才想着,就画到这等模样。”玳安拿了画像回到前边对韩先生说了。正巧,乔大户也来了。韩先生取笔描正了几处,呈与乔大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