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是过了古来稀的年纪,老来的弊端越来越多,陶墨言毕竟是武将,到了年事也比旁人健旺,宋研竹比不得他。
“太,祖父真短长!”欢然不由自主地舔着唇道:“桃花流水鳜鱼肥,当下的鳜鱼是最好吃的!”
宋研竹翻了个白眼道:“是是是,苦苦苦……就是不晓得是谁跟旁人躺在一张床上,被我抓了个现形……”
“好。不分开。”
“但是……”小小年纪的欢然警悟道:“这儿太冷僻了,您身边没小我,然儿还是陪着您吧?”
“憋着。”欢然鼓足了勇气快速说着,说完,敏捷低下头。
明日,陶墨言就要出殡了。
千万没想到的是,这一语成了谶。宋研竹从隔日里就一点点好起来,等她全好了,一贯身子健朗的陶墨言毫无征象地倒了下去,病如山倒,他再也没能爬起来。
夜沉如水,宋研竹望望门外,摸摸他的头道:“然儿,你在门外替太,祖母守着好不好。太,祖母有话对太,祖父说。”
“你钓的鱼和我钓的鱼哪儿能一样。”陶墨言乐呵呵笑着。
“你说我们总要去一趟西域的,那边女人的眼睛是蓝色的,你还说要带我去南海,那边的珍珠比牛眼睛还大,你还说……”她絮干脆叨地,连着说了好多的话,靠着棺木却感觉累,闭上眼,陶墨言仿佛就在跟前,抿着唇,清俊的脸庞上带着暖和安闲的笑容,对她伸脱手,道:“我何曾骗过你。来,我带你去。”
陶墨言绷着脸,拍拍她的手背,脸上也不是难过,只是有些遗憾,责怪道:“你说你此人如何就这么无私呢。上辈子就是你先走的,这辈子还筹算丢下我先走呐?畴前你承诺过我的话不记得啦?你但是在佛祖跟前起过誓词的,佛祖都听着呢。你好好睡一觉,睡一觉醒来,病就都好拉。”
欢然昂首一看,当下神采大变,带着笑,恭恭敬敬唤道:“孩儿见过爹爹!”
“好。”她毫不游移地伸脱手去,道:“我们一起走,不分开。”
“好!”欢然脆生生答着,一昂首,只见陶良狠狠瞪了他一眼,贰心一虚,忙换了话头道:”太,祖父,这山谷里的风太大啦。下回还是让然儿替您垂钓吧,然儿本来就会哒。”
“都起来吧,”陶良望望天,道:“这倒是个温馨的地儿。”
“你再叫,再叫我就……”赵怀瑾气不打一处来,拿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往欢然方向丢去,欢然身子一偏,那石头擦着他的胳膊飞畴昔,落了空,欢然更加哈哈大笑道:“赵小胖!你真是够笨的!”
宋研竹迷含混糊想:“陶墨言,你的这辈子从未向任何人屈就,包含老天爷……别哭,别为了我哭。”
“是呢。”陶墨谈笑道,“我瞧他的模样,就想起赵戎来,然儿的性子又像你,这两孩子如果能成也好。总算不孤负了赵……”
她太累了,爬不起来。
长年执刃的手虎口是一层老茧,附在宋研竹的脸上,摩擦着她的脸,她格外放心,浑浑噩噩地睡畴昔后,仿佛闻声陶墨言衰老的声音哭泣着,在向老天祈福:“老天爷,你可都听着呢……这辈子让我无私一回,就让我无私一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