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朝明有个“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性子,在这一任七卿(注1)当中,虽非常年青,内心头却像装了个千斤坠,这也是老御史致仕后,保举他做左都御史的启事。
“你不是问,为何不赐你死么?”柳朝明道,“如朱南羡所愿。”
既如此,何故不直接将她传去东宫私扣问罪呢?平白招来刑部,岂不自相冲突?
沈拓抬手往案上一拍,呵叱道:“你好大的胆量,老夫听闻,这道策问但是翰林每月策诸位殿下的题目,你诚恳交代,这是为哪位殿下代写的?”
他们了解五载,连殿上的帝王亦如走马灯普通换了三轮,存亡又何妨呢。
沈拓正核阅仕子肇事的涉事衙门与职员名录, 外头有人通报说京师衙门的苏知事来了, 沈拓笔头行动一顿, 掀眼皮看柳朝明一眼,回了句:“请吧。”
晏子萋道:“贡士所收支不是有武卫扼守么,他们没见过我家三少爷,少爷便拿这玉印叫他们瞧。”
囚车等在午门以外,她戴上枷锁,每走一步,锒铛之声惊响六合。
一朝江山易主,青史成书。
柳朝明蓦地折回身,举动手里的紫荆花密帖,面无神采地看着苏晋道:“不必谢,恰是为审你才领你去的。”
柳朝明一副不为外物所动的模样,端起茶悠悠道:“如何, 尚书大人还记得这事?”
当时柳朝明便感觉她与本身像,一样的腐败矜持,一样的洞若观火。
“站住。”身后传来一声冷喝。
密帖上镂着紫荆花,公然是她早前给任暄的那本。
苏晋说不出话来,将身子弯得低了些。
苏晋又道:“下官多谢柳大人。”
苏晋一时想不出因果,两相衡量,只得道:“代写一事不假,还请尚书大人定罪。”
可方才提起苏晋,柳朝明竟出乎料想地走了一刻神,可见是自发愧对老御史,亏欠苏晋得紧。
柳朝明端的沉着安闲, 仿佛没听到甚么声儿一样, 沈拓忍了忍没忍住, 才问:“这个苏知事, 但是当年老御史一眼看中,再三叮咛你照拂, 你驱车去追却没赶上, 将事情搅黄了的那位?”
或许是初见那日,秦淮的雨丝太细太密,将大家间的统统都隔得朦昏黄胧,竟未曾见,当她立在烈火夕阳里,连眸中萧索都是傲雪凌霜的。
待苏晋见过礼,沈拓道:“你来得恰好,老夫正清算肇事当日的涉事衙门和名录,有几个题目要问你。”
苏晋一头雾水地被沈拓连骂带撵地赶出了刑部,心中并没有松快些许,反是此行的目标落了空,刑部手谕已被检校收了归去,下回再进宫,只能是去都察院领板子的时候了。
晏子萋却没个闺阁女子的模样,一起来四周张望,约莫未曾受教过“礼节居洁,耳无涂听,目天真视”。
内侍推开紫极殿门,扯长的音线唱道:“罪臣苏晋带到――”
柳朝明没言语。
六合又落起雪,雪粒子落了柳朝明满肩,融入氅衣,可他悠长立于雪中,仿佛感受不到酷寒。
一名年老的内侍为柳朝明撑起伞,叹了一声:“大人这又是何必?”他见惯宫中存亡情面,晓得这旋涡中人,不用心软半分,因为退一步便万劫不复。
沈拓听后,在公文上删添些许,这才罢了笔,说道:“先头传你,是为体味肇事当日的景象。不过两日前,老夫收到一封密帖,里头藏着一篇策论,那送帖人说,恰是你的条记,你看看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