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话音从里头走出两名陪侍，此中一人苏晋见过, 是当日在大理寺风雨里给她送伞的那位，叫作安然, 另一人身着素白长衫，五官清秀, 与安然有几分像, 约莫是兄弟两个。
他说着，又看向苏晋，殷勤地续道：“苏公子，您不晓得，您但是大人头一回请来府上的人，是高朋。等下阿留为您更完衣，再为您打水，您身上穿的这身不太洁净，阿留待会儿帮您洗了，对了，苏公子您喜好吃甚么，小的让刘伯去备着……”
他别过脸道：“你身为女子，假作男人入仕已是离经叛道，莫非还要在此处越陷越深？”
柳朝明这才移目看向她，半晌，轻声问：“为何要入仕？”
他说着，沉了一口气：“昨夜之局，你已卷入太子与七王的争斗当中，觉得这就算完了吗？朱悯达现已猜出你是女子，以他的脾气，定会操纵这一点再作文章。如果承平乱世便也罢了，可现在陛下已老，藩王盘据，数百年前，西汉‘七国之乱’西晋‘八王之乱’历历在目，史鉴在前，党争愈演愈烈，少则一年，多则三载，全部朝堂必然如嗜血旋涡，无人幸免，你也一样。你若再往下走，必将深陷泥潭难以脱身，到当时堕于万劫之渊，恐怕连我也难以保得住你。”
谁知阿留说完，并不退出隔间，反是走上前去要为苏晋换衣。
柳朝明看了苏晋一眼，也出了书房，将门合上。
柳朝明经年公事缠身，经常没日没夜地待在都察院，甚少回府，是以听了老仆这一声唤，府内瞬息就有人叠声接了一句：“大人返来了？”
苏晋抿了抿唇才无不怅惘道：“当年阿翁冤死，内心不甘不忿，一门心机惟要为他讨个公道，讨回明净，才苦读入仕，可惜，”她语气一涩，“厥后发明，所谓公允，明净，公理，偶然候只是当权者勾引百姓的手腕，它们只能存于天下制衡，万民一心的法例以内，不然，一文不值。”
安然探进个头来跟苏晋赔罪道：“苏知事包涵，我四弟有洁症，又非常话痨，您多多包涵。”说着，一手捂了阿留的嘴，将他连扯带搡地拽了出去。
柳府是素净的, 约莫因为仆人不常在, 府内连着下人统共不到十人，清寥得实在不像官居二品的左都御史的府邸。
苏晋微微一怔，问道：“大人图甚么？”一顿，不由又问，“是老御史临终前，大人承诺过要照顾我？”
柳朝明带苏晋绕过前院，进了书房。
安然道：“是，必然堵，堵一整日。”
少倾，苏晋换好衣裳，排闼出去。
柳朝明看苏晋一眼, 道：“书房。”
柳朝明拧眉扫他一眼：“但说无妨。”
阿留已经把衣衫备好了，托盘上一袭月白直裰，靠近了，还能闻到杜若暗香。
柳朝明淡淡“嗯”了一声，叮咛道：“阿留，你去给苏知事备一身洁净衣衫。”
心中思路像纷繁雪，沾地即化，杳无踪迹。
奇特她清楚是个女子，他却像在她身上，看到了彼时的本身。
柳朝明一时怔住。
柳朝明“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翘檐上：“你可想好今后如何办了？”
他提及话来拉拉杂杂的没个完，苏晋与柳朝明均一时无言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