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舞罢,思卿亲身拿起酒壶,广袖讳饰下的双手敏捷从壶嘴注入了些红色粉末。她一个眼风扫过萧绎,行至首席先为萧绎斟酒,又亲身执壶为众将士一一斟酒,孟光时受宠若惊。萧绎以袖掩面做喝酒状,却暗中把酒都泼了,淡淡道:“此曲过分柔婉,于军中不宜。”
沈江东顿时面无赤色。孟光时原系今上放在端王身边的耳目,今上为压抑端王竟然不吝杀他。孟光时目前冤死,确切让人有兔死狐悲之感。
萧绎偕同思卿回到宫中,天气已黑,黄门官和顺迎上来禀报:“嘉国公沈江东求见。”
内卫里有人放了讯号,营外以左卫统领程瀛洲为首策应的内卫入营稳定局面,簇拥萧绎、思卿起驾。思卿撤除染了鲜血的真红外套,只着内里的竹绿竖领斜襟长衫,轻声嘲笑道:“‘十年磨一剑’,不晓得是谁磨的剑,也不晓得这把剑到底为谁所用。”
孟光时的亲兵中有人带头跪倒,余者相顾惊奇,半晌后,也接踵下跪。那琵琶伎伸直在角落里,吓得瑟瑟颤栗。
萧绎在和顺的奉侍下换了宝蓝缎面直缀,一面命人宣沈江东到懋德殿,一面命宫女去请思卿返来。
思卿嘲笑:“但愿吧。”
思卿不依不饶道:“等事情真发作起来,要死也是我先死,还轮不到沈大哥你。”
萧绎佯装没闻声,并没接思卿的话。
沈江东不由长叹一声。
“王衡汝年事大了,给他加虚衔,让他致仕。”
沈江东摸不透萧绎、思卿佳耦的心机,更不肯意在两人闹意气时夹在中间,只得难堪地站在原地。
“你再兼个直隶总督的差事吧。”萧绎的声音俄然从沈江东耳边响起,沈江东赶紧回神,萧绎又道:“‘屋漏偏逢连夜雨’,抚州那件案子,弄不好要摆荡国本。”
萧绎点头,然后对思卿道:“你别上火,且沉着沉着。”
萧绎面色转冷,腔调寂然,“胡说!孟光时是惧罪自刭的!你几时杀的他!”
思卿道:“我信你如何,不信你又能如何?现在谈这个有甚么意义?还是想想目前猝然杀死孟光时,倘若惹怒端王使端王孤注一掷,如何办?南边恭敬王虎视眈眈,朝里如果再生变故……”
营外护驾的内卫和孟光时座下亲兵纷繁涌入,孟光时胸前插着本身的佩剑,瞳孔已散,抬头倒在席间。鲜血染红了铠甲,他手指蜷曲指天,死不瞑目。
沈江东立即噤声,他千万不敢指责萧绎嫁祸江东。
西配殿里的光芒暗下来,萧绎的面孔变得恍惚不清。沈江东偷觑了萧绎一眼,起家道:“臣立即去……叫人盯着端王府。”
懋德殿内只要萧绎和沈江东君臣二人。
沈江东内心正乱,听了思卿含而不露的点拨,心下一惊。一昂首,恰好对上思卿对劲的笑容。沈江东倒打一耙,问:“皇贵妃这话臣听不懂,谁嫁祸江东?”
“孟光时以毒酒弑君不成,拔剑他杀。”思卿稳步走到萧绎身侧,沉下声一字一句道。
“陛下要压抑端王,不吝杀孟光时以嫁祸——现在孟光时又是嘉国公爷的部下。陛下这是懦夫断腕……”
“孟光时罪有应得?孟光时有甚么罪?卧底的罪?欺主的罪?”
萧绎把方才的火气生生咽下,目视思卿:“你在胡说些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