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言轩内铺天盖地皆是红色，红的绸帐，红的灯笼，树枝花草无一不是系着红绳，新房的窗户也贴着数个“喜”字，就连门幔亦为百喜图，仿佛能将夜色淬上一层红光，接天而去。
了解一载以来，这是出岫第一次见云辞穿别的色彩。畴前那位白衣谪仙好似换了小我，被这新郎喜服衬出几分炊火之气。倒也真正像个青年贵胄。
淡心仍旧站在门前，只是她身后，另有竹影和……云辞。
“这是小侯爷暗里送您的大婚贺礼。”出岫仓促打断沈予的话，赶紧在云辞身后弥补：“小侯爷传闻我喉疾病愈，特地前来探视。一个没忍住，将这双匕首抖暴露来，在我面前显摆呢。”
顷刻间，眼眶里一阵酸涩肿胀，出岫只能定定瞧着那立在院中之人。
“小侯爷……”出岫睁大双眸难以置信，面上尽是震惊：“您是……在拿我调笑吗？”
出岫不敢想，更不肯去猜。从始至终，两人彻夜的交集，仅止于此。
“小侯爷。”出岫只觉被那匕首上的红绿宝石刺中双眸，神采闪躲道：“我是不洁之躯……不值得。”
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铺了满床，取“早生贵子”之意，可又有谁知，他刚失掉一个孩子？唯有新娘悄悄端坐在床榻之旁，看似非常温婉文静，确然是大师闺秀，系着王谢。
“我本来想说你傻……也不知现在你我谁更傻一些。”沈予并不勉强，只寥寂地笑笑。
出岫边说边叹道：“当初他向您讨我，只当我是您的婢女，而您也未曾回绝……我若只是在他身边奉养笔墨便也罢了，可现在，您是否还能张得开口？”
云辞薄唇紧抿，并无笑意：“愿赌伏输，当初既败给你，天然要践诺改名。”他偶然在这细枝末节上多作胶葛，回身端起桌案上的合卺酒，递过一杯在夏嫣然手中，无言相邀。
“没，侯爷推说出来醒酒。”竹影回道。
云辞唇边始终留着含笑，一一目送来宾拜别。他面上似是漾着醉意，然细心一看，又是清冽。
云辞徐行迈入知言轩，直被这眼底的红色耀了双眼。
“这是我送给晗……”
闻言，沈予悄悄感喟，面上一副“早已推测”的神采。他沉吟半晌，从袖中取出另一把匕首，缓缓将两把凑成一对，搁在桌案上，道：“我当初说过，你若情愿返来，这匕首便是信物。”
只这一宣称呼，足以令夏嫣然的神采绯红欲滴。仿佛想起甚么似的，她用那双盈盈秋水的瞳眸看他：“挽之哥哥可还记得七年前我们的赌约？”
“真没想到，我不过是一句打趣话，要将这园子改名字，你竟当真了。”夏嫣然抬袖掩唇，含笑道：“我本日才知，这园子已改名为‘知言轩’。”她这句话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似在等候着甚么回应。
“是吗？”云辞微微侧首问道，却没转头，继而又看向桌劈面的沈予。
“记得。”云辞站在床畔，昂首看她。
再次走过出岫身前时，云辞的脚步仍然妥当。她终究能感到他的一丝不悦。只不知这不悦是来自沈予夜探本身？还是这觥筹交叉的场面工夫？亦或者，只是不想与本身说话？
出岫未再作声，低眉将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