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先是鸦雀无声,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号令,“好啊,好啊,楼大师不愧是秦淮之冠!”“楼大师之琴艺公然余音绕梁、三日不断”如此之类,一片歌颂之词。
此时楼下一片喧哗,“就这肮脏之音也配跟楼大师比较?”“的确乱操琴、聒噪聒噪!”“快别在此丢人现眼!”一类的污言秽语一浪高过一浪。
话说在杏花春雨的江南,此一处小巧漂亮的四层楼显得尤其惹眼,表面看去翘脚飞檐、妙处横生,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借秦淮河莹莹闪闪;内里更是银銮金柱、雕栏玉砌,蜂歌蝶舞、目不暇接,说不出的风趣恬然,也难怪无数荡子沉沦此中,哪管甚么宦途功业,目前醉生梦死便是足了。
楼心月放下绿绮,回身看着香竹高雅,悠悠问道,“敢问是哪位公子借了北斗先生的处所,来此恭维?”
香盈袖三层楼的东北方向凸起一角,悬于半空构成一个小阁,取名“冰心一壶”,乃是香盈袖的秘密之地,亦是楼心月的独居之所。
亭儿一看瞒不畴昔,站起家来,稍整衣冠,“方才是鄙人偶然惊扰了女人,这厢有礼了。”
且说楼心月稍稍欠身,引来楼下一阵骚动,“心月多谢各位抬爱,不堪惶恐,本日抚一曲《阳春白雪》,只愿国泰民安、大明永昌!”声音似银铃般动听,又是山呼海啸。
“那公子倒猜一猜,本女人苦衷为何?”这边步步紧逼。
边上的双飞早已忍耐多时,听闻至此,卸下背后的七弦梦瑶,一抖肩膀,铺琴拉弦一气呵成,楼心月暗叫一声好。不等筹办,铿锵之音澎湃而涌,一时声动六合、瓦屋若飞坠。
楼心月微微点头,“哦…可否明示?”
说话间,一小哥引着一妙龄女人缓缓而来,女人手捧古琴,素衣薄如蝉翼,肌肤若隐若现,发髻高高盘起,搭一青丝大氅,半遮秀面、千呼百唤,此时楼下早已人声鼎沸。
阳春白雪艳群芳,十面埋伏泪断肠。
亭儿、双飞相视一眼跟了上去,其他人等都被拦下,那位唤作小由的小哥客气的说道,“付舵主、诸位请回,稍后我会亲身护送他们到迎仙楼,不必挂怀。”
转过天来,几人早早梳洗打扮,递过拜帖,由一精美的丫头领着,终究进了这香盈袖。
双飞却不为所动,琴声更加的激昂,金声、鼓声、箭驽声、人喊马鸣,誓要将楼下的声音盖过普通。俄而一片哀怨,悲悲切切,仿佛豪杰末路、慷慨凄楚,最后落日西下、万籁俱寂,模糊落泪之声,无不肉痛。
亭儿目不转睛的轻吟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被双飞掐了一把,这才呲牙咧嘴的缓过神来,装着正襟端坐。
楼心月并未答话,再问一句,“方才是谁说我的琴曲异化了一丝幽怨?”
阁内布局简朴,几盆幽兰散着淡淡的香气,靠墙一侧摆下一张大理石的书案,上有几方宝砚,边上的三层书架填满了古籍,整整齐齐,细心一看却都是兵家策画之典,书案前面挂着一副《武穆伐金图》,画中岳帅骑一高头大马、金盔金甲,气度轩昂、长枪一指、江山荡漾,点睛之笔天然是那首老幼皆知的《满江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