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田税等大头,尚书令想必也清楚,江左世家藏匿人丁,恰是病由,以往计丁而税的老体例,分歧适当下,计资而税,则可赋不加敛而增入,版籍不造而得其真假,自是轻重之权归于朝廷。”
可谓神来之笔,独步古今。
他三人皆是如玉脸庞,吃出了汗意,一张张脸更加白腻,便各自拿出帕子拭汗,这两人本正轻抚额间,却见成去非手顶用的竟是闺中女子之物,上头一角绣了半丛兰,顾曙不由往韦兰丛身上想,当他还念着爱妻,深感不测,至公子岂是那长情之人?
幸亏尚书台暖意融融,炭火烧得正旺,近侍们见他几人来了,有条不紊服侍着,待统统安妥,便一一退下,在门外候着了。
原已到用饭的时候,三人听言便都搁笔起家,垂首道:“臣谢今上恩情。”
刚拿起筷子,又送一道脍鱼莼羹,三人只得再度拜礼,事了,几人坐定,顾曙笑指这道菜:“倒想起家中一则旧闻,宗天子年间,祖父外放豫州仕进,因秋风起而思念吴地的莼羹鲈脍,竟上奏去官,时人皆言祖父旷达,毕竟是我辈不能及。”
小寺人仿佛还是猎奇,蹭蹭凑过来:“我如果那大人,不上朝, 就躺被窝里头,热烘烘的,再吃上一天的甘旨好菜!何必来受这个罪!”
顾曙重新端坐好,眉眼间蔚然深秀,提及政务来涓滴不逊清谈时的高雅,真熠熠生辉也。
“我看你征富商财物一事,动何为快,可谓有奇效。”成去非撩衣而坐,端过热茶,饮了几口。
“曙与静斋兄所见略同,尚书令应尽早奏请天子。”顾曙天然深谙此中短长,西北一事,恰好能够用来开这盘棋,至于下得如何,就要看至公子的本领了。
“自西北事发,曙也为此忧心不已,军国大事,不敢骄易。朝廷的出入,自西周以来,皆是按‘量入为出’为原则来运转,曙觉得,凡百役之费,一钱之敛,先度其数而赋于人,如此更易得支收均衡之效,以防浮收滥收。”
一席话了,三人各自碰了碰目光,相互心照不宣,阿灰把窗户纸到底给捅破了,世家藏匿人丁的弊端,这般随便轻松隧道了出来,而他们三人恰是出身于乌衣巷,江左家世之首……
忽有一行近侍打帘而入,冷静把些糕点蜜饯呈上,又端来热气腾腾的牢丸,一一摆放好了,为首的一个方道:“今上得知三位大人,仍在忙于公事,特赐饮食,还请大人们慢用。”
成去非对他自有期盼的,先不作声,看他提笔挥洒一阵,经静斋的手传过来,入目标是一手好狂草--字之体势,一笔而成,偶有不连,而血脉不竭,一如那淋漓畅快的八字:
他不说话,这两人天然也不是多嘴的人,用完饭,又且繁忙一阵,方离了尚书台,各自归府。
不过题目是朝廷的,国寡家丰,凡是有点见地的,都晓得关键地点,可到时谁会真正站出来支撑,那就是另一说了。
过了司马门,便需步行,冷风噎人,雪直往脸上打,成去非身披暗红大氅,行走于白雪皑皑中非常夺目。顾曙虞归尘紧随厥后,相互一起交换着。
只见那牢丸盛于碗中,弱如春绵,白若秋练,浓烈的香气四溢,恰是品用之机。一侧奴婢早备好了皂角手巾等盥洗之物,待他几人净了手,食案上方又摆上肉酱,供他几人蘸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