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跟宋氏细谈，却觉说也无益――或是和离出府，或是留在韩家，别无他法。两条路各无益弊，她早已衡量过，哪怕和离出府，她也一定能逃出是非争论。鱼和熊掌兼得的美事，这世上本来就未几。
像是一盘甘旨的清蒸鲥鱼，肥嫩鲜美，爽口不腻，只是刺多，须谨慎翼翼。
如许的手腕和心机，令容畴前在娘亲宋氏和舅母阮氏身上皆没见地过，现在幡然觉悟后细细揣摩，佩服之余，倒是开导颇多。
令容最后觉得，杨氏如此行事是为对于范家。
……
在金州过惯了安逸安闲日子，韩府的凶恶处境，她确切不适应。
有杨氏这番心血，韩镜的虎视眈眈也不再如畴前那般令人害怕惶恐。
直至韩蛰拿着韩镜亲赠的匕首杀了唐敦，弃之不取，曾恍惚闪过的猜想才豁然清楚。
寡淡草鱼和甘旨鲥鱼搁在一处，有人要前者，因吃着顺心，能大快朵颐。有人要后者，因滋味绝佳，值得细品。
因去岁十月时宋重光跟江阴节度使曹振之女结婚，傅锦元特地带着宋氏去潭州道贺过，宋建春升迁后诸事繁忙，本年倒没像畴前似的亲至。不过令容出嫁已久的堂姐傅绾倒是返来了，带着两岁多的儿子。
令容嗔笑，“都多大了，娘还记取那事！可爱鲥鱼细刺太多，吃起来费事。”
年前宏恩寺的事，因触及靖宁伯府，也传到了傅锦元耳朵里。哪怕傅益随之修书回家，请府中稍安勿躁，无需忧愁，佳耦二人仍没法放心，现在听闻后代返来，怎不欢乐？
骑马走远, 风鼓励衣袍翻飞, 带着清冷寒意，马车底下有炭盆, 倒是熏得和暖。
相府里有韩镜和埋没的很多凶恶，也有至心待她好，设法为她全面的杨氏，有脾气相投的韩瑶，和不知何时深印心间的韩蛰。婆媳姑嫂敦睦，伉俪相谐，那都是她舍不得，亦不肯等闲放弃的。
金州，靖宁伯府。
唐敦和范自鸿暗中勾搭的私心被发觉，凭杨氏的本领，大能够设法避开，化于无形。
宋氏神采微动，脚步稍缓，摆手表示仆妇跟远些，在朱漆游廊间安步，“你呢？这回宏恩寺的事，我听着都觉心惊肉跳，范家那样的权势，敢对你脱手，一定只为私怨。卷进这浑水里，毕竟是费事事。”
畴前韩蛰措置唐解忧时，哪怕肝火盈胸，也特地请了韩镜畴昔，禀明事由，获得首肯后才脱手。这回措置唐敦，却已不再收敛，足见态度折转，已非畴前任由韩镜做主掌控的姿势。
“若嫌刺多费事，搁着不碰就是，你又不肯。”
令容唇角微翘，“才不会呢，若离了韩家，我还能开食店。我那儿已写了半本食谱，都是外头店里少有的，做出来也滋味绝佳，若真开张，定能买卖红火。到时候我在府里揣摩如何做菜，自有外头的银钱送出去，添田产家资。”
先前唐解忧和太夫人的事上，已能窥见杨氏对韩镜埋没的不满。
姐妹俩各自出阁后已有好久没见，提及别后之事，逗弄着孩子叫姨姨，不觉已近傍晚。
宋姑在车旁候着, 扶着令容进了马车, 见韩蛰撩起衣衫，随之出来，便见机地落下车帘，绕到另一侧车辕, 坐在厢外。
宋氏忍俊不由，“那你倒是返来呀，娘帮你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