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蛰又好气又好笑,顺手将那半片梨干塞进嘴里,自入内换衣盥洗。
韩蛰内心揪着,深浓的眸色几番变幻,沉声道:“给书房掌灯。”
枇杷看得目瞪口呆,“少夫人这是?”
拎畴昔放在桌上,兔子拔腿就跑,被等闲捉返来。再松开,跑了又捉返来。好多遍后,兔子才算稍去戒心,就着他的手,将令容平日喂他的菜叶咬了几口,颀长的耳朵摆了摆,红珠子似的眼睛滴溜溜瞧他,吃得还挺委曲。
配房大半空置,除了养着红耳朵,专门辟出一间,里头摆着令容酿的酒、做的蜜饯干果等物。花梨木大架上摆满各色坛子,她挑了一坛,翻开盖子,里头存着的梨干已剩得未几,遂取了一片出来,咬掉半口,将剩下的搁在盘子里摆在正屋桌上。
对望一瞬,韩蛰还觉得它会挪过来,伸手去碰,红耳朵却吃惊似的回身就跑。
入屋后赐座,沈姑也没敢坐下, 只施礼道:“奴婢过来,是特地跟少夫人说一声,大人昨晚有事去了锦衣司,返来时已快四更天了,怕滋扰少夫人安息,便在书房歇下。本日一早又往锦衣司去了, 临走前叫奴婢待少夫人起家后禀明, 请少夫人别担忧。”
枕边少了小我,床榻显得格外空荡,那锦被上仿佛还残留着她熏的淡淡香气。忽听床榻底下有些微响动,韩蛰翻身瞧去,悉悉索索的,那只轰动满院的红耳朵竟从底下爬出来。月光从纱窗漏出去,在地上铺层霜白,它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竖着,红琉璃似的眼睛望着他。
陪着杨氏清算罢花圃,他便换了身衣裳往外头去。
家书天然不敷,他这回外出,半点东西没给她带,反怄了她一肚子气,哭得委曲。内心感觉理亏,珍珠金饰之类她一定奇怪,也不好照顾,想了想,另写张纸条塞进信封里,这才放心去睡。
枇杷恰好颠末,忙恭敬回道:“是大人走后,少夫人选上等雪梨做的,费了好些工夫。”
梨干甜美,有别样香气,明显是令容做得用心,往里头加了些香料。纤细处见心机,她肯费这工夫,足见对他用心,昨晚倒是他意气用事,难怪她哭成那样。
银光院里, 令容倒不知外头的风起云涌。
这兔子贪吃,见了谁都往跟前窜,在令容怀里服服帖帖,他就那么可骇?
这话传得,跟客岁那封“万事安好,勿念”的信一样,自作多情,欲盖弥彰。
又一粒珠子飞出,拦住来路,红耳朵再往左边。如是三回,红耳朵慌不择路,径直往方才藏身的床底下跑,恰好撞在韩蛰手里,等闲捞起来,吓得瑟瑟颤栗,小短腿挣扎不止。
国事朝局跟前,私底下的小账是能留着渐渐清理的,令容倒不至于为这点事拈酸妒忌使性子,用过早餐,仍旧往丰和堂去问安。
韩蛰皱眉。
是宋氏写的,说老太爷前阵子外出时淋雨染了风寒,因膝下两位孙女出阁,傅益在都城当差甚少能回府,中间只要傅盛陪着,甚感孤单。
杨氏对傅家倒没成见――虽说府邸式微、荣光不再,傅锦元兄弟在朝堂上也无甚建立,但比起甄家那种仗着家属权势在都城沽名钓誉、在外头逼迫百姓的府邸,傅家虽有个恶劣的傅盛,这两年管得严,也没闹出事情。且傅益幼年有为,进退有度,令容生得仙颜、脾气讨人喜好,爱屋及乌,对傅老太爷也存几分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