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态度已非常明白。
韩镜晓得不该再插手韩蛰的事,却也不甘就此沉寂。
“不太好。”韩蛰把握锦衣司多年,接受重案无数,最知民气不敷蛇吞象的事理。
谁知高阳公主不答反问, “不是皇上召我进宫的吗?”
这辈子为朝政繁忙,甚少能闲下来回顾琐事,现在心愿达成,他再无挂碍,对着嫡妻旧物和唐解忧昔日用过的东西,回思旧事,日趋沉湎。他的肝气本就不旺,连着多年气闷积郁,更是伤损得短长,单独闲坐得久了,意志渐而低沉。
凡此各种,悉数传到了韩镜耳中。
剩下元气大伤的山南蔡家和远在最南边的岭南陈鳌,已不敷害怕。
晚间回到银光院时,昭儿躺在小摇床里,因屋中熏得暖热,身上只穿两层绵软的衣裳,藕断般的小腿暴露半截,被胳膊抱着送到嘴边,正唆那又软又小的脚指头——这是他昨日才学会的,行动不算谙练,却玩得不亦乐乎。
……
他是从寝宫过来的。
当今后晌,韩镜乘小轿回府,甄嗣宗请郎中急诊,余下几位老臣灰溜溜地各自回府,再没敢多群情韩蛰半个字。
当晚在麟德殿逗留至深夜,留羽林卫严守宫廷,樊衡留在殿内照顾,旁人暂退至南衙,留永昌帝衡量利弊。
“他们来做甚么!”
这由头当然是扯谈敷衍的,永昌帝气得嘲笑,当即喝命刘英传令羽林卫,将徐逯捉返来。姐弟俩毕竟是善于宫廷,从未遇见过内监平白无端矫传圣旨的事,内心感觉不结壮,正测度内幕,却又见刘英入殿禀报,“门下侍郎韩蛰同六部尚书、中书侍郎求见皇上。”
韩蛰天然要谦辞,不敢立时受禅。
韩镜唇边浮起个很浅的笑,眼皮阖上,忽然长眠。
但这类话,哪怕说了,韩镜也不成能听出来,只能沉痾添堵。
韩墨不语,见仆妇端了汤药过来,亲身奉养喝药,藏在内心的话也压了下去——有些事情上,父亲的气度倒是局促了些,看不开,作茧自缚,终究伤肝伤身,堕入窘境。
永昌帝抬开端,眼睛里充满血丝,“朕禅让后,朕的儿子,毫不能有半点闪失!”
实在早该看明白,韩蛰当年会拔剑指着他鼻子,会在朝堂上步步紧逼,便是不太将他这天子放在眼里。但是他这天子生来庸碌,能稳居帝位,不过仗着皇家血脉、群臣搀扶和禁军保护,乃至朝堂政事,他也需仰赖韩家,饮鸩止渴般,养虎为患。
甄家的气数,在年初那沸沸扬扬的案子里耗得一干二净,现在能撑着门面,不过是仗着永昌帝一丝仁慈之念,仗着跟太子的半点血脉牵系罢了。
丹陛之下,文臣武将、公侯亲贵皆着号衣,恭敬叩拜。
韩镜的丧事很昌大,因韩蛰尚未受禅即位,韩墨兄弟商讨后,仍以尚书令的身份下葬,追赠谥号,永昌帝缀朝两日以尽哀思,礼部尚书亲身筹划,都城百官,几近都登门记念,极尽哀荣。
这座府邸里,会惦记那些场景的,恐怕只剩他了。
一盏茶的工夫后, 永昌帝才仓促赶来, 见着亲姐姐, 劈脸便问道:“这会儿找朕,是有急事?”
韩蛰几番谦辞后,适应名义受禅。
透过敞开的门扇,殿前玉玠上不知何时多了些兵甲,韩征和尚政带甲执刀,身后数十名羽林卫列队划一,手里高举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