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韩蛰将她肩膀揽在怀里,表面冷硬如旧,声音却清楚和顺,“这么短的几十年,朝政之余能剩多少精力?拿来陪你都不敷,怎可华侈在旁人身上。”
“……前晌跟母亲入宫,见到了太子,还笑着给我剥糖吃。”令容靠在韩蛰肩上,手指闲着无事,形貌他胸前贲张的表面,稍稍抬眸,“夫君筹算一向将他养在北宫吗?”
“朕召你?”
……
……
“朕何曾——”永昌帝当然没传过这道口谕, 面露不豫,说到一半,蓦地惊觉,跟高阳长公主相顾惊诧。徐逯是御前职位仅次于刘英的内监,在宫廷熬了大半辈子,能爬到现在的职位,也算是办事机警,颇得信重。
“皇上自登帝位,朝堂之上并无建立,宠任奸佞,致田保寺人干政,惹得民怨四起,乱事横生。偏袒亲眷,罔顾法度,致甄家仗势欺人,都城物议如沸。韩相自入朝为官,锦衣司法度严明,统辖有方,又安定冯璋之乱、斩除岭南之患、荡平范通之叛,功绩无人可及。朝堂表里,群臣归服,百姓推戴,文韬武略,足堪治国。望皇上效尧舜之道,以山川社稷禅于韩相,上应天意,下合民气。陛下可享安逸之福,百姓又得贤明之主。臣等议定,特来奏请。”
殿内君臣相对,高阳长公主被关在侧间,樊衡在旁待命。
旋即商讨禅未的事,议定由礼部筹办建受禅坛,当着朝堂重臣和公侯百姓的面,由永昌帝亲捧玺绶,将天下禅让于韩蛰。再于元日停止即位之典,拥韩蛰登上帝位。
韩镜回光返照般精力矍铄,力挫同僚,如很多年前初掌朝政时,有叱咤风云之态。
永昌帝瞧了眼殿外的羽林卫,贴身保卫他的人无端擅动,明显是为了韩蛰。
“是徐逯来传的口谕, 说皇上有要事召见, 让我从速进宫。”
现在禁军叛变,群臣反目,他还能剩下甚么?
韩镜声音更低,“解忧丢了性命,我也活不了几天,他却还保护着傅氏,不肯让步。”
“太子年幼无知,臣何必伤他。”
他生来记性好,幼时几近过目不忘,经历过的要紧事情,也都一件件记取。
除夕过后,便是新的一年。
这辈子为朝政繁忙,甚少能闲下来回顾琐事,现在心愿达成,他再无挂碍,对着嫡妻旧物和唐解忧昔日用过的东西,回思旧事,日趋沉湎。他的肝气本就不旺,连着多年气闷积郁,更是伤损得短长,单独闲坐得久了,意志渐而低沉。
朝堂易主,气象为之一新,群臣恭贺中,唯有一人例外——甄嗣宗。
天子昏聩,民气不平,朝堂高低对昏君的肝火积累已久。六部的事悉数握在韩镜手里,这两年亦有韩蛰插手,且韩蛰手握锦衣司,背靠京畿兵权,这回能调河阳互助,明显是有杨裕暗里支撑。而在南边,曹震与宋建春友情甚笃,尚家又与韩家联婚,情势之强弱,已是洞明。
徐逯想做甚么!
令容身姿长开,穿戴凤衣,纤秣适中,苗条端庄。
韩蛰经常畴昔带着昭儿畴昔伴随,韩墨也几近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榻旁。
永昌帝的心几近颠仆冰窖里,就见樊衡关上殿门,隔断他的视野。
一番话说得沉缓清楚,掷地有声。
前路一定尽是坦途,却值得等候。
永昌帝拿到奏表,更觉绝望,只能执意禅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