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火和不满积累了多日,韩镜斑白的胡子都在颤抖。
阴暗逼仄的囚室里, 铁骨铮铮的男儿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含血吐出的话却只要仇恨——
韩镜认定她是祸水,未免失于公允。
韩蛰对上韩镜的沉厉目光,不闪不避,“是去了傅家。”
见韩蛰走来, 便带他往书房里走, “景象如何?”
韩蛰续道:“宋建春在潭州为官,颇受百姓恋慕,跟本地的带兵将领处得也和谐,这在别处很罕见,可见他的才气。他膝下无女,对傅氏视若己出,年初来拜访父亲,明显是成心修好。祖父教诲孙儿胸怀天下,这等能臣干吏,何不交友?”
“别跟我置气!”韩镜瞪了他一眼,冷声道:“我过问内宅的事也是为你好。现成的两个例子摆着,若傅氏滋扰了府里大事,我定不饶她。你克妻的名声在外,多她一个无妨。”
但令容又不是唐解忧那样不知轻重、肆意妄为的性子,前后两回遇险,还都是她帮着度过难关。
“孙儿辞职。”
这份公允却又不容忽视。三朝相爷久居高位,手握实权,行事多少刚愎刁悍,在未窜改态度之前,若不想伤及连累无辜,沉着明智地行事是最好的挑选。
……
“还没。”
铜鼎中卷烟袅袅,祖孙俩又说了半天昨日刺杀的事,韩镜啜了口茶,看向韩蛰时眼中精光奕奕,满含核阅,“昨日人多眼杂,我也没问,平白无端地你怎去了后山,偏巧碰到长孙敬?”
“倒有些胆气。”韩镜沉吟, “此人可用吗?”
韩镜听罢,沉吟半晌才感喟道:“可惜了。凭他的本领,若招在麾下,会是一员干将。既是如此,就无需脱手救援,该如何措置,天然有律法讯断,让刑部和田保办吧,弑君谋逆不是小事,别蹚这浑水。”
韩蛰报命。
“没有,都很好!”令容当即否定。
韩蛰“嗯”了声,问道:“吃过饭了?”
三朝相爷耸峙不倒,朝中半数官员他都晓得,宋建春跟韩墨曾是同窗,为官的政绩口碑也都很好,年初才升了长史,也算是个干吏。且为政一方手握实权,比同品阶的闲散官员又短长几分。
虽如此想,内心却仍感觉沉闷,不知不觉走到一处院门前,昂首一瞧,是银光院。
“去吧。”
韩镜一愣,“她引开长孙敬?”
“孙儿明白。”
“宋建春?”韩镜公然肝火稍敛。
但明白并不代表认同。
“是她。祖父若不信,可查问在场的羽林侍卫。”
韩蛰觑着她。
易地而处,他明白韩镜的担忧。
日头已上三竿,府中亭台屋舍皆覆盖在阳光下,树荫浓绿,松柏矗立。韩蛰脑海中一时是长孙敬的事,一时是韩镜的威胁,一时是昨日联袂游山时的风清日朗,一时又是令容那晚恶梦惊醒,说梦见有人想杀她。
他顿住脚步,想回身去书房,却听身后有人道:“夫君,你返来了?”
韩镜万分不测,将他盯了半晌,知他不是扯谎,才稍缓喜色,道:“她能有这份心,倒也可贵。但和顺乡是豪杰冢,她若勾引于你,带累府中大事,我一样不饶。为着这件事,府里府外,多少人战战兢兢,苦心策划,我决不能容忍你因妇人而出半点岔子。”
韩镜嘲笑一声,“你对这岳丈家倒上心!当初皇上赐婚,你是如何承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