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热气熏人,令容借着烛光瞧了瞧韩蛰神采,内心有些迷惑――按韩家的景象,现在冯璋谋逆的兵戈一起,府里必然要插手军务,给将来造反的事做铺垫。如此要紧的关头,老太爷必然但愿韩蛰专注政务,不为旁的事用心。
韩蛰睇她一眼,“到时候我带你出去。”
半年没见,外孙女比离家时瘦了不止一圈,平常谈笑晏晏的人,这会儿沉默寡言,安温馨静坐在那边,让她瞧着心疼。但她现在病着,本身都难保,晓得敌不过杨氏的手腕,除了公开里给唐解忧多备些嫁奁,竟也难做甚么。
桌上酒菜都全了,刘氏将孙儿韩诚抱在怀里,往太夫人跟前逗弄。
“想看灯笼了?”他俄然问。
“诚儿,叫太奶奶。”她笑眯眯的,拨了拨婴儿嫩嫩的嘴唇。
――昨今后晌得空时,她去小厨房拿晾干的桂花捣鼓桂花莲藕,韩蛰还露了一手,做了份梅菜扣肉,又炒了一盘野山菌,超脱满屋香气,伉俪二人没轰动旁人,到近处水榭里关门吃了个精光。
那张冷峻的脸上也有水珠,通俗的双目盯着她,带着烫热温度,像是潭水炙热沸腾。
夜色如墨,没了热烈烟花,院里就只剩灯笼装点。
一件寝衣也抉剔!令容腹诽,正揣摩韩蛰是不是又要借酒装疯,就听里头道:“等着我出去取吗?”乃至还带了哗啦啦仿佛浴后出水的声音。
太夫人断断续续地病了一年, 请遍太医也不见效, 今晚天冷, 杨氏怕她吹了风病势更沉, 便将年饭设在庆远堂的暖厅里。
令容直到子时将近,韩镜也撑不住发起散了,才跟韩蛰回银光院。
外头冷风里爆仗声不竭,暖厅四角俱设暖烘烘的火盆,两座十八铜人的灯架上烛光亮亮,头顶上还悬着明晃晃的宫灯,照得一室如昼。
遂快步走到衣橱旁,挑了件他惯常穿的拿出来,站在绣纱屏风后,将寝衣搁在中间高脚小几上,“我放这里,夫君取了穿吧。”说罢,没闻声答复,透过纱屏一瞧,模糊绰绰的,韩蛰靠在浴桶边上,悄无声气,像是睡着了。
数遍韩府表里,都城高低,能常常尝到他厨艺的仿佛也只要她。
更何况,他另有入迷入化的厨艺。
“拿件寝衣。”他说。
令容蓦地觉悟过来,瞪了他一眼,仓促出了浴房。
唐解忧也没再多待,跟长辈辞职,到太夫人身边陪着,杨氏也跟畴昔安设太夫人睡下。
亥时才至,太夫人因病中精力不济,先回屋中歇下。
御史弹劾田保的折子递上去,永初帝公然置若罔闻。那位御史不断念, 每日三封连着上, 皆石沉大海,田保那儿也没动静, 仿佛对此事不闻不问,年前的几次朝会, 韩砚也没提此事。
脸上却热气腾腾的,比泡在浴桶里的韩蛰更红。
韩蛰跟长辈和两位兄弟喝了很多,喝茶后靠在榻上,等令容盥洗后换了寝衣,才解了外裳,自去浴房。
朝臣们提心吊胆地等了几天, 便到年底除夕。
她昂首,环顾这座惯常出入的院落,屋宇峥嵘,灯笼摇摆。
也是在如许暖红灯笼下,她因裴少夫人的死而错愕伤悲,韩蛰揽她入怀,轻拍安抚。
“要不――”韩蛰中衣微敞,觑她,“你帮我洗?”
本年的除夕格外冷,后晌时连着吹了一个时候的北风,叫人只想缩在屋里不出门。直待日暮时裹成粽子的仆妇们将灯笼顺次点亮,远近各处传来迫不及待的爆仗声,才有了热烈暖和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