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蛰坐起家,许是傍晚暗淡气候的原因,竟感觉有点犯懒。
“岳县。”
行军在外,他的营帐也颇粗陋,里头除了简易地铺外,便是一方桌案,堆着很多奏报。他顺手摘去盔甲扔在中间,发梢的水湿漉漉甩下,渗入衣领。
韩蛰冷冷看了晁松一眼,唤帐外军士入内。
晁松腿上重伤, 一起驮在马背返来,失血甚多,面色惨白。
衣裳被雨泡得湿透,就连铠甲都比平时沉重了几分,韩蛰敏捷脱了,另换了件枯燥衣裳,盘腿坐在案前,拿出张空着的纸。
……
雨丝落在他的脊背,触肌冰冷,她盈盈走来,软声叫他“夫君”,眼里藏着欢乐。
“当日我亲眼所见――那是谁!”韩征声色俱厉,神情骇人。
韩蛰尚未开口,韩征已冷声道:“将他腿上肉削了,看他能不能撑畴昔。”
他极力后退,道:“是……是我。”
晁松熬不过,抽了口寒气,低声道:“是我表兄……”
却没想到,韩蛰竟也会寄书给她。
相府出身的贵公子, 羽林卫里的对劲小将, 韩征不像韩蛰那样负担重担, 活得非常尽情, 内心里虽一定真的玩世不恭,但这二十年来, 确切没受过多少波折。那回光州之事, 算是他平生所栽最重的跟头, 当时韩墨半身是血、性命垂死的模样印刻在脑海, 以后被诸般情感折磨了近一个月, 现在瞧着晁松, 眼睛早已红了。
剑鞘抵在喉头, 韩征双眸带着血丝,“四月中旬在光州,砍伤招讨使韩相的是谁?”
――兵变与内奸毕竟分歧,若俘获了不扰乱百姓的小将,韩蛰纵会扣押,也不会伤性命。但这晁松明显不属于那种,看韩蛰兄弟的神情,明显也不太像会怀仁的模样。
五今后,令容从杨氏手中拿到韩蛰写给她的家书,甚为不测。
远处整齐的脚步踏过,是营帐间巡查的人。
韩蛰也在此时走过来,神采阴霾。
相府的峥嵘屋宇罩在薄雾里,厨房外青烟腾起,他走出来,就见令容站在灶台边叮咛红菱将佐料加到香喷喷的汤里。锅中热气腾腾,她的脸颊都像是蒸红了,柔润如水。
他并不熟谙韩墨,当日活捉重伤,只是看那人的官服上绣着麒麟,鉴定是朝堂高官。他曾楚州参军,目睹军中弊端丛生,难展抱负,自是恨透了都城里那些高官厚禄却只会剥削百姓之人,故而放纵部下行凶。厥后官兵败退,晁松才传闻韩墨受伤的事,得知他的身份。
“嗯。”韩蛰冷然点头。
军情奏报自有随行文官去拟,无需他亲身动笔,现在,他倒是要写封家书。
韩蛰站了半晌,回身入帐,也不掌灯,在长案前盘膝坐着,笔随心境,写了封家书。想封起来,自读了一遍,那缠绵思念仿佛跟他格格不入,内心有点别扭,遂搁在中间,沉吟了半天,另写一句装入信封,说明转递银光院。信封以外又套一层,上头笔迹端方,倒是寄予杨氏。
她独守空闺,对韩蛰毕竟顾虑,前几日去卧梵刹时,还特地佛进步香,祈求韩蛰安然,方才也从杨氏口中得知很多近况。
晁松重伤的腿在微微颤抖。
他翻身坐起,揉了揉眉心。
“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