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闹过甚七,王德、王仁科举返来了,齐来吊孝,留着过了一日去。又过了三四日,严大老官也从省里科举了返来,几个儿子都在这边丧堂里。大老爹卸了行李,正和浑家坐着,办理拿水来洗脸,早见二房里一个奶妈,领着一个小厮,手里捧着端盒和一个毡包,走出去道:“二奶奶顶上大老爹,晓得大老爹来家了,热孝在身,不好过来拜见。这两套衣服和这银子,是二爷临终时说下的,送与大老爹做个遗念。就请大老爹畴昔。”
直到上灯时候,连四斗子也不见返来,抬新人的轿夫和那些戴红黑帽子的又催的狠,厅上的客说道:“也不必等吹手,吉时已到,且去迎亲罢。”将掌扇掮起来,四个戴红黑帽子的开道,来富跟着轿,一向来到周家。那周家敞厅甚大,固然点着几盏灯烛,天井里倒是不亮。这里又没有个吹打的,只得四个戴红黑帽子的,一递一声,在黑天井里喝道,喝个不了。来富瞥见,不美意义,叫他不要喝了。周家内里有人叮咛道:“拜上严老爷,有吹打的就发轿,没吹打的不发轿。”正喧华着,四斗子领了两个吹手赶来,一个吹箫,一个打鼓,在厅上滴滴打打的,总不成个调子。两边听的人笑个不住。周家闹了一会,没何如,只得把新人轿发来了。新人进门,不必细说。
直到日头平西,不见一个吹手来。二相公戴着新方巾,披着红,簪着花,前前后后走着焦急,问吹手怎的不来。大老爹在厅上嚷成一片声,叫四斗子快传吹打的。四斗子道:“本日是个好日子,八钱银子一班叫吹手还叫不动,老爷给了他二钱四分低银子,又还扣了他二分戥头,又叫张府里押着他来。他不知本日答允了几家,他这个时候怎得来?”大老爹发怒道:“放狗屁!快替我去!来迟了,连你一顿嘴巴!”四斗子骨都着嘴,一起唠叨了出去,说道:“从早上到现在,一碗饭也不给人吃,偏生有这些臭场面!”说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