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十八日,邹吉甫要先到杨家去候两公子。自内心想:“杨先生是个穷极的人,公子们到,却将甚么管待?”因同女儿要了一只鸡,数钱去镇上打了三斤一方肉,又沽了一瓶酒,和些蔬菜之类。向邻居家借了一只划子,把这酒和鸡、肉都放在船舱里,本身棹着,来到杨家门口,将船泊在岸旁,上去敲开了门。杨执中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炉,拿一方帕子在那边用力的擦,见是邹吉甫,丢下炉唱喏。相互见过节,邹吉甫把那些东西搬了出去。杨执中瞥见,吓了一跳,道:“哎哟!邹老爹,你为甚么带这些酒肉来?我畴前破钞你的还少哩!你怎的又如许多情?”邹吉甫道:“老先生,你且收了出来。我本日虽是这些须村俗东西,却不是为你,要在你这里等两位朱紫。你且把这鸡和肉向你太太说,整治好了,我好同你说这两小我。”
不知杨执中说出甚么人来,且听下回分化。
到十五早晨,蘧公孙正在鲁宅同夫人、蜜斯家宴。宴罢,娄府请来吃酒,同在街上玩耍。湖州府太守衙前扎着一座鳌山灯。其他各庙,社火扮会,锣鼓喧天。人家士女,都出来看灯踏月,真乃金吾不由,闹了半夜。次早,邹吉甫向两公子说,要先到新市镇女儿家去,商定两公子十八日下乡,同到杨家。两公子依了,送他出门。搭了个便船到新市镇。女儿接着。新年磕了老子的头,清算酒饭吃了。
蘧公孙连续伴随了十多日,并不得闲。那日值编修公昼寝,偷空走到娄府,进了书房门,闻声杨执中在内咶咶而谈,晓得是他已来了,出来作揖,同坐下。杨执中接着说道:“我方才说的,二位先生如许礼贤好士,如小弟何足道!我有个朋友,在萧山县山里住,此人真有经天纬地之才,空古绝今之学,真乃‘处则不失为真儒,出则可觉得王佐’。三先生、四先生如何不要结识他?”两公子惊问:“那边有如许一名高人?”杨执中叠着指头,说出这小我来。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两公子自从岁内为蘧公孙毕姻之事,忙了月余,又乱着度岁,把那杨执中的话已丢在九霄云外。今见邹吉甫来,又俄然想起,叫请出去。两公子同蘧公孙都走出厅上,见头上戴着新毡帽,身穿一件青布厚棉道袍,脚下踏着暖鞋。他儿子小二,手里拿着个布口袋,装了很多炒米、豆腐干,出去放下。两公子和他见礼,说道:“吉甫,你自恁空身来逛逛罢了,为甚么带将礼来?我们又不好不收你的。”邹吉甫道:“二位少老爷说这笑话,可不把我羞死了!乡间物件,带来与老爷赏人。”两公子叮咛将礼收出来,邹二哥请在外边坐,将邹吉甫让进书房来。吉甫问了,晓得是蘧小公子,又问蘧姑老爷的安,因说道:“还是那年我家太老爷下葬,会着姑老爷的,整整二十七年了,叫我们怎的不老!姑老爷胡子也全白了么?”公孙道:“全白了三四年了。”邹吉甫不肯僭公孙的坐。三公子道:“他是我们表侄,你白叟家年尊,诚恳坐罢。”
吉甫服从坐下,先吃过饭,重新摆下碟子,斟上酒来。两公子提及两番访杨执中的话,重新至尾,说了一遍。邹吉甫道:“他天然不晓得。这个却因我这几个月住在东庄,未曾去到新市镇,以是这些话没人向杨先生说。杨先生是个忠诚不过的人,莫非会装成分用心躲着不见?他又是个极肯相与人的,听得二位少老爷访他,他巴不得连夜来会哩!明日我归去处他说了,同他来见二位老爷。”四公子道:“你且住过了灯节,到十五日那日,同我这表侄往街坊上去看看灯。干脆到十七八间,我们叫一只船,同你到杨先生家。还是先去拜他才是。”吉甫道:“这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