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马二先生在丁仙祠正要跪下求签,前面一人叫一声“马二先生”。马二先生转头一看,那人像个神仙,仓猝上前见礼道:“门生不知先生到此,有失驱逐。但与先生素昧平生,何故便知门生姓马?”那人道:“‘天下何人不识君’?先生既遇着老夫,不必求签了,且同到敝寓谈谈。”马二先生道:“尊寓在那边?”那人指道:“就在此处,不远。”当下携了马二先生的手。走出丁仙祠。倒是一条平坦通衢,一块石头也没有。未及一刻工夫。已到了伍相国庙门口。马二先生内心迷惑:“本来有这近路,我方才走错了。”又迷惑:“恐是神仙缩地腾云之法也不成知。”来到庙门口,那人道:“这便是敝寓。请出来坐。”
敦伦修行,终受当事之知;
连续四天,不见憨仙有人来请,便走去看他。一进了门,见那几个长随不堪镇静。问其以是,憨仙病倒了,症候甚重,大夫说脉息不好,已是不肯下药。马二先生大惊,急上楼进房内去看,已是淹淹一息,头也抬不起来。马二先生心好,就在这里相伴,晚间也不归去。挨过两日多,那憨仙寿数已尽,断气身亡。那四小我慌了手脚,寓处掳一掳,只得四五件绸缎衣服还当得几两银子,其他一无统统,几个箱子都是空的。这几小我也并非长随,是一个儿子,两个侄儿,一个半子,这时都说出来。马二先生听在肚里,替他焦急。此时棺材也不敷买。马二先生有知己,赶着下处去取了十两银子来与他们摒挡。儿子守着抽泣,侄子上街买棺材,半子无事,同马二先生到间壁茶社里谈谈。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次日。马二先生才起来,他文章已是停停铛铛,送了过来。马二先生喜道:“又好学,又敏捷,可敬可敬!”把那文章看了一遍,道:“文章才华是有,只是理法欠些。”将文章按在桌上,拿笔点着,重新至尾,讲了很多真假归正,吞吐含蓄之法与他。他作揖谢了要去,马二先生道:“休慌。你在此终不是个长策,我送你盘费归去。”匡超人道:“若蒙帮助,只借出一两银子就好了。”马二先生道:“不然,你这一到家,也要些须有个本钱奉侍父母。才得有工夫读书。我这里竟拿十两银子与你,你归去做些买卖,请大夫看你尊翁的病。”当下开箱子取出十两一封银子,又寻了一件旧棉袄、一双鞋,都递与他,道:“这银子,你拿家去。这鞋和衣服,恐怕路上冷,迟早穿穿。”匡超人接了衣裳、银子。两泪交换道:“蒙先生这般相爱。我匡迥何故为报!意欲拜为盟兄,将来诸事还要照顾。只是大胆,不知长兄可肯包容?”
南渡年来此地游,现在不比旧风骚。
洪憨仙道:“先生久享大名,书坊敦请不歇,本日因甚闲暇到这祠里来求签?”马二先生道:“不瞒老先生说,晚学本年在嘉兴选了一部文章,送了几十金,却为一个朋友的事垫用去了。现在来到此处,虽住在书坊里,却没有甚么文章选。寓处盘费已尽,内心迷惑,出来闲逛逛,要在这仙祠里求个签,问问可有发财机遇。谁想遇着老先生。已经说破晚生苦衷,这签也不必求了。”洪憨仙道:“发财也不难,但大财须缓一步,目今临时发个小财,好么?”马二先生道:“只要发财,那论大小!只不知老先生是甚么事理?”洪憨仙沈吟了一会,说道:“也罢,我现在将些须物件送与先生,你拿到下处去试一试。如果有效验,再来问我取讨,如不相干,别作商讨。”因走进房内,床头边摸出一个包子来翻开,内里有几块黑煤,递与马二先生道:“你将这东西拿到下处,烧起一炉火来,取个罐子把他顿在上面,当作些甚么东西,再来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