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孚回家来和沈大脚说,沈大脚摇着头道:“天老爷!这位奶奶但是好惹的!他又如果个官,又要有钱,又要人物划一,又要上无公婆,下无小叔、姑子。他每日睡到日中才起来,横草不拿,竖草不拈,每日要吃八分银子药。他又不吃大荤,头一日要鸭子,第二日要鱼,第三日要茭儿菜鲜笋做汤。闲着没事,还要橘饼、圆眼、莲米搭嘴。酒量又大,每晚要炸麻雀、盐水虾,吃三斤百花酒。上床睡下,两个丫头轮番着捶腿,捶到四更鼓尽才歇。我方才闻声你说的是个伶人家,伶人家有多大汤水弄这位奶奶家去?”沈天孚道:“你替他架些空罢了。”沈大脚商讨道:“我现在把这做伶人的话藏起不要说,也并不必说他家弄行头。只说他是个举人,不日就要仕进,家里又开着字号店,广有地步。这个说法好么?”沈天孚道:“最好,最好!你就这么说去。”
这里到出月初八日,做了铭旌。吹手、亭彩、和尚、羽士、歌郎,替鲍老爹出殡,一向出到南门外。同业的人,都出来送殡,在南门外酒楼上摆了几十桌斋。丧事已毕。
衙门里打金饰,缝衣服,做床帐、被褥,糊房,办理王家女儿招半子。忙了几日,向知府返来了,择定十月十三大吉之期。衙门别传了一班鼓手,两个傧相出去。鲍廷玺插着花,披着红,身穿绸缎衣服,脚下粉底皂靴。先拜了父亲,吹打着,迎过那边去,拜了丈人、丈母。小王穿戴补服,出来陪妹婿。吃过三遍茶,请进洞房里和新娘交拜合卺,不必细说。次日朝晨,出来拜见老爷、夫人,夫人别的赏了八件金饰、两套衣服。衙里摆了三天喜酒,无一小我不吃到。满月以后,小王又要进京去选官。鲍文卿备酒替小亲家饯行。鲍廷玺亲身送阿舅上船,送了一天路才返来。自此今后,鲍廷玺在衙门里,只如在云端里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