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苇萧又要问,只见小厮手里拿着一个帖子,走了出去,说道:“内里有个姓郭的芜湖人来拜。”杜慎卿道:“我那边认得这个姓郭的?”季苇萧接过帖子来看了,道:“这就是寺门口图书店的郭铁笔。想他是刻了两方图书来拜先生,叫他出去坐坐。”杜慎卿叫大小厮请他出去。郭铁笔走出去作揖,道了很多敬慕的话,说道:“尊府是一门三鼎甲,四代六尚书。弟子、故吏,天下都散满了。督、抚、司、道,在外头做,不计其数。管家们出去,做的是九品杂职官。季先生,我们自小闻声说的:天长杜府老太太生这位太老爷,是天下第一个才子,转眼就是一个状元。”说罢,袖子里拿出一个锦盒子,内里盛着两方图书,上写着“台印”,双手递将过来。杜慎卿接了,又说了些闲话,起家送了出去。杜慎卿返来,向季苇萧道:“他一见我偏生有这些恶谈,却亏他访得的确。”季苇萧道:“尊府之事,何人不知?”
季苇萧暗道:“他已经着了魔了。待我且耍他一耍。”因说道:“先生,你也不要说天下没有这小我。小弟曾遇见一个少年,不是梨园,也不是我辈,是一个黄冠。此人生得超脱风骚,确又是个男美,不是像个妇人。我最恼人奖饰美女人,动不动说像个女人,这最好笑。如果要像女人。不如去看女人了。天下原另有一种男美,只是人不晓得。”杜慎卿拍着案道:“这一句话该圈了!你且说此人怎的?”季苇萧道:“他如此妙品,有多少人想物色他的,他却等闲不肯同人一笑,却又爱才的紧。小弟因多了几岁年纪,在他面前自发形秽,以是不敢痴心想着相与他。长兄,你会会这小我,看是如何?”杜慎卿道:“你几时去同他来?”季苇萧道:“我若叫得他来,又不作为奇了。须是长兄本身去访着他。”杜慎卿道:“他住在那边?”季苇萧道:“他在神悲观。”杜慎卿道:“他姓甚么?”季苇萧道:“姓名此时还说不得,若泄漏了构造,传的他晓得,躲开了,你还是会不着。现在我把他的姓名写了,包在一个纸包子里,内里封好,交与你。你到了神悲观门口,才许拆开来看,看过就出来找,一找就找着的。”杜慎卿笑道:“这也罢了。”当下季苇萧走进房里,把房门关上了。写了半日,封得结健结实,封面上草个“敕令”二字,拿出来递与他,说道:“我且别过罢。俟明日会遇了妙人,我再来贺你。”说罢,去了。
特此预传
到初三那日,发了两班戏箱在莫愁湖。季、杜二位仆人先到,众客也垂垂的来了。鲍廷玺领了六七十个唱旦的伶人,都是单上画了“知”字的,来叩见杜少爷。杜慎卿叫他们先吃了饭,都打扮起来,一个个都在亭子前走过,细看一番,然后退场做戏。众伶人应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