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玄武阁已经完工,虞华轩每日去监工补缀。那日早晨返来,成老爹坐在书房里。虞华轩同他作了揖,拿茶吃了,问道:“前日节孝入祠,老爹为甚么不到?”成老爹道:“那日我要到的,身上有些病,未曾来的成。舍弟下乡去,说是热烈的很,方府的执事摆了半街,王公同彭府上的人都在那边送,尊经阁摆席唱戏,四乡八镇几十里路的人都来看。说若要不是方府,怎做的如许大事。你天然也在阁上偏我吃酒。”虞华轩道:“老爹,你就不晓得我那日要送我家八房的叔祖母?”成老爹嘲笑道:“你八房里本家穷的有腿没裤子。你本家的人,阿谁肯到他那边去?连你这话也是哄我顽,你必然是送方老太太的。”虞华轩道:“这事已过,不必细讲了。”吃了晚餐,成老爹说:“那分田的卖主和中人都上县来了,住在宝林寺里。你若要他这田,明日便能够成事。”虞华轩道:“我要就是了。”成老爹道:“另有一个说法,这分田全然是我来讲的,我要在中间打五十两银子的‘背公’,要在你这里除给我,我还要到那边要顶用钱去。”虞华轩道:“这个何消说,老爹是一个元宝。”当下把租头、价银、戥银、银色、鸡、草、小租、酒水、画字、上业主,都讲清了。
虞华轩叫把银子收了去,向成老爹道:“我这些银子不扯谎么?你就下乡去说,说了来,我买他的。”成老爹道:“我在这里还担搁几天赋得下去。”虞华轩道:“老爹有甚么公事?”成老爹道:“明日要到王父母那边,抢先婶母举节孝的牌坊银子,趁便交赋税。后日是彭老二的小令爱整十岁,要到那边去拜寿。外后日是方六房里请我吃中饭,要扰过他才得下去。”虞华轩鼻子里“嘻”的笑了一声罢了,留成老爹吃了中饭,领牌坊银子,交赋税去了。
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这里等人挤散了,才把亭子抬了出来,也安了位。虞家另有华轩备的一个祭桌,余家只要大先生备的一副三牲,也祭奠了。抬了祭桌出来,没处散福,算计借一个门斗家坐坐。余大先生昂首看尊经阁上绣衣朱履,觥筹交叉。方六老爷行了一回礼,拘束狠了,宽去了纱帽圆领,换了方巾便服,在阁上廊沿间盘桓盘桓。便有一个卖花媒婆,姓权,大着一双脚,走上阁来。哈哈笑道:“我来看老太太入祠!”方六老爷笑容可掬,同他站在一处,伏在雕栏上看执事。方六老爷特长一宗一宗的指着说与他听。权卖婆一手扶着雕栏,一手拉开裤腰捉虱子,捉着一个一个往嘴里送。
身离恶俗,门墙又见儒修;
客到名邦,晋接不逢贤哲。
一日,虞华轩在家无事,唐二棒椎走来讲道:“老华,前日那姓季的公然是太尊府里出来的,住宝林寺僧官家。方老6、彭老二都会着。竟是真的。”虞华轩道:“前日说不是也是你,本日说真的也是你。是不是罢了,这是甚么奇处。”唐二棒椎笑道:“老华,我从未曾会过太尊,你少不得在府里回拜这位季兄去,照顾我去见见太尊,可行得么?”虞华轩道:“这也使得。”过了几日,雇了两乘肩舆,一同来凤阳。到了衙里,投了帖子。虞华轩又带了一个帖子拜季苇萧。衙里接了帖子,回出来道:“季相公扬州去了,太爷有请。”二位同出来,在书房里会。会过太尊出来,两位都寓在东头。太尊随发帖请饭。唐二棒椎向虞华轩道:“太尊明日请我们,我们没有个坐鄙人处等他的人老远来邀的,明日我和你到府门口龙兴寺坐着,好让他一邀,我们就出来。”虞华轩笑道:“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