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河的民风,提及那人有操行,他就歪着嘴笑;提及前几十年的世家大族,他就鼻子里笑;说那小我会做诗赋古文,他就眉毛都会笑。问五河县有甚么山川风景,是有个彭乡绅;问五河县有甚么出产希罕之物,是有个彭乡绅;问五河县阿谁有品望,是阿谀彭乡绅;问阿谁有德行,是阿谀彭乡绅;问阿谁有才情,是专会阿谀彭乡绅。却别的有一件事,人也还怕,是同徽州方家做亲家;另有一件事,人也还亲热,就是大捧的银子拿出来买田。
次日中饭后,同到龙兴寺一个和尚家坐着,只听得隔壁一个和尚家细吹细唱的风趣。唐二棒椎道:“这吹唱的好听,我走畴昔看看。”看了一会返来,低头沮丧,向虞华轩抱怨道:“我上了你的当。你当这吹打的是谁?就是我县里仁昌典方老六同厉太尊的公子,备了极划一的席,一小我搂着一个伶人,在那边玩耍。他们如许相厚,我前日只该同了方老六来。若同了他来,此时已同公子坐在一处。现在同了你,虽见得太尊一面,到底是个皮里膜外的帐,有甚么意义!”虞华轩道:“都是你说的,我又未曾强扯了你来。他现在现在这里,你跟了去不是。”唐二棒椎道:“同业不疏伴,我还同你到衙里去吃酒。”说着,衙里有人出来邀,两人进衙去。太尊会着,说了很多敬慕的话,又问:“县里节孝几时入祠?我好委官下来致祭。”两人答道:“归去定了日子,少不得具请启来请太公祖。”吃完了饭,告别出来。次日,又拿帖子辞了行,回县去了。
身离恶俗,门墙又见儒修;
虞华轩到本家去了一交,惹了一肚子的气,返来气的一夜也没有睡着。凌晨,余大先生走来,气的两只眼白瞪着,问道:“表弟,你传的本家如何?”虞华轩道:“恰是。表兄传的如何?为何气的如许风景?”余大先生道:“再不要提及!我去处敝宅这些人说,他不来也罢了,都回我说,方家老太太入祠,他们都要去陪祭候送,还要扯了我也去。我说了他们,他们还要笑我说背时的话,你说可要气死了人!”虞华轩笑道:“敝宅亦是如此,我气了一夜。明日我备一个祭桌,自送我家叔祖母,不约他们了。”余大先生道:“我也只好如此。”相商定了。
成老爹把卖主、中人都约了来,大朝晨坐在虞家厅上。成老爹出去,请大爷出来成契。走到书房里,只见有很多木工、瓦匠在那边领银子。虞华轩捧着多少五十两一锭的大银子散人,一个时候就散掉了几百两。成老爹看着他散完了,叫他出去成田单。虞华轩睁着眼道:“那田贵了,我不要!”成老爹吓了一个痴。虞华轩道:“老爹,我当真不要了。”便叮咛小厮:“到厅上把那乡里的几个泥腿替我赶掉了!”成老爹气的愁眉苦脸,只得本身走出去回那几个乡里人去了。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到十八那日,唐三痰朝晨来了。虞华轩把成老爹请到厅上坐着,瞥见小厮一个个从大门外出去,一个拎着酒,一个拿着鸡、鸭,一个拿着脚鱼和蹄子,一个拿着四包果子,一个捧着一大盘肉心烧卖,都往厨房里去。成老爹晓得他本日备酒,也不问他。虞华轩问唐三痰道:“修玄武阁的事,你可曾向木工、瓦匠说?”唐三痰道:“说过了。工料费着哩。他那内里的围墙倒了,要重新砌,又要修一起台基,瓦工需两三个月。里头换梁柱,钉椽子,木工还不知要多少。凡是补缀屋子,瓦木工只打半工。他们只说三百,怕不也要五百多银子才修得起来。”成老爹道:“玄武阁是令先祖盖的,倒是一县发科甲的风水。现在科甲发在彭府上,该是他家拿银子修了,你家是不相干了,还尽管累你出银子?”虞华轩拱手道:“也好。费老爹的心向他家说说,帮我几两银子,我少不得也见老爹的情。”成老爹道:“这事我说去。他家固然官员多,派头大,但是我老头子说话,他也还信我一两句。”虞家小厮又悄悄的从后门口叫了一个卖草的,把他四个钱,叫他从大门口转了出去,说道:“成老爹,我是方六老爷家来的,请老爹就畴昔,候着哩。”成老爹道:“拜上你老爷,我就来。”那卖草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