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老爹走出大门,摸头不着,内心想道:“莫不是我太来早了?”又想道:“莫不他有甚事怪我?”又想道:“莫不是我错看了帖子?”猜忌不定。又内心想道:“虞华轩家有现成酒饭,且到他家去吃再处。”一向走回虞家。
成老爹把卖主、中人都约了来,大朝晨坐在虞家厅上。成老爹出去,请大爷出来成契。走到书房里,只见有很多木工、瓦匠在那边领银子。虞华轩捧着多少五十两一锭的大银子散人,一个时候就散掉了几百两。成老爹看着他散完了,叫他出去成田单。虞华轩睁着眼道:“那田贵了,我不要!”成老爹吓了一个痴。虞华轩道:“老爹,我当真不要了。”便叮咛小厮:“到厅上把那乡里的几个泥腿替我赶掉了!”成老爹气的愁眉苦脸,只得本身走出去回那几个乡里人去了。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虞华轩生在这恶俗处所,又守着几亩故乡,跑不到别处去,是以就激而为怒。他父亲太守公是个清官,当初在任上时,过些贫寒日子。虞华轩在家,省吃俭用,积起几两银子。此时太守公告老在家,不管家务。虞华轩每年苦积下几两银子,便叫兴贩地步的人家来,说要买田、买屋子。讲的差未几,又臭骂那些人一顿,不买,以此高兴。一县的人都说他有些痰气,到底妄图他几两银子,以是来亲热他。
这里等人挤散了,才把亭子抬了出来,也安了位。虞家另有华轩备的一个祭桌,余家只要大先生备的一副三牲,也祭奠了。抬了祭桌出来,没处散福,算计借一个门斗家坐坐。余大先生昂首看尊经阁上绣衣朱履,觥筹交叉。方六老爷行了一回礼,拘束狠了,宽去了纱帽圆领,换了方巾便服,在阁上廊沿间盘桓盘桓。便有一个卖花媒婆,姓权,大着一双脚,走上阁来。哈哈笑道:“我来看老太太入祠!”方六老爷笑容可掬,同他站在一处,伏在雕栏上看执事。方六老爷特长一宗一宗的指着说与他听。权卖婆一手扶着雕栏,一手拉开裤腰捉虱子,捉着一个一个往嘴里送。
身离恶俗,门墙又见儒修;
虞华轩到家第二日,余大先生来讲:“节孝入祠的于出月初三。我们两家有好几位叔祖母、伯母、叔母入祠,我们两家都该公备祭酌,自家合族人都送到祠里去。我两人出去传一传。”虞华轩道:“这个何消说!舍间是一名,尊府是两位。两家绅衿共有一百四五十人,我们会齐了,一同到祠门口,都穿了公服驱逐当事,也是大师的气象。”余大先生道:“我传我家的去,你传你家的去。”
成老爹辞了仆人,一向来到仁昌典,门上人传了出来。仆人方老六出来会着,作揖坐下。方老六问:“老爹几时上来的?”成老爹内心惊了一下,承诺道:“前日才来的。”方老六又问:“寓在那边?”成老爹更慌了,承诺道:“在虞华故乡。”小厮拿上茶来吃过。成老爹道:“本日好气候。”方老六道:“恰是。”成老爹道:“这些经常会王父母?”方老六道:“前日还会着的。”相互又坐了一会,没有话说。又吃了一会茶,成老爹道:“太尊这些时总不见下县来过。若还到县里来,少不得先到六老爷家。太尊同六老爷相与的好,比不得别人。实在说,太爷阖县也就敬的是六老爷一名,那有第二个乡绅抵的过六老爷!”方老六道:“新按察司到任,太尊只怕也就在这些时要下县来。”成老爹道:“恰是。”又坐了一会,又吃了一道茶,也不见一个客来,也不见摆席。成老爹迷惑,肚里又饿了,只得告别一声,看他怎说。因起家道:“我别过六老爷罢。”方老六也站起来道:“还坐坐。”成老爹道:“不坐了。”即便告别,送了出来。